第十四章 弄清一位著名芬兰将军的身份(第4/7页)

他凝视着眼前桌上的另一份介绍性的小册子,这回是一本紫色的小册子。“我的小秘密……绝经期:荷尔蒙替补疗法。什么是绝经期?什么是雌性激素?雌性激素是如何产生的?绝经期开始阶段有什么显著表征?雌性激素减少会引发哪些变化?雌性激素和黄体酮的对照曲线图。什么是潮热?潮热什么时候到来?雌性激素、高血脂和心脏病之间是什么关系?在生命的这一阶段,是否有可能增强你对肌体所发生变化的感情承受能力?”

费玛看了这些大标题就觉得行了。同情的泪像决堤的洪水突然从他的双眼倾泻而出,不过并不是为哪个具体的妇女,比如尼娜、约珥、安妮特,或者塔马,而是为所有的妇女。人类的两性分割让他觉得是一种残酷的行为和一种无法修补的不公。他感到自己也参与了不公,所以,他也要负部分责任,因为有时他也意外地从其后果中捞到好处。接着,他对小册子上的标点符号斟酌了一会儿,想着怎样才能改得好些。将这些小册子愚蠢地放在这儿的人,不管是谁,就是忘了男人有时也会来诊所,包括有宗教信仰的男人:什么不育症啦,等等。诸如此类的小册子可能会让他们觉得尴尬的。妇女坐在那里候诊,一边看男人读这种文字,也同样会觉得尴尬的。接着,他想起把小册子散放在这里的人正是自己:在这之前他压根儿就没看过这些小册子。另外,尽管冒着招致尴尬和失策的危险,墙上和架子上还展示着各种各样的照片、装饰品和纪念品,感激的病人在上面写着感谢词。所有赠品上的签名都是病人姓名的首字母缩写,要么就是名字加上姓氏的第一个字母,比如那只黄铜做的碟子就是卡梅拉·L赠送的。“永远感激献身医学、手到病除的全体医护工作者。”费玛没有忘记这个卡梅拉,因为有一天他听说她自杀了。尽管在他的印象中,她一直是个异乎寻常地勇敢、开朗的人。耶路撒冷市市长应该禁止“永远”这个词,至少在耶路撒冷市区范围之内。

他开始在脑海中梳理非洲地图,从北到南,从埃及到纳米比亚,接着又从东到西,从马达加斯加到毛里塔尼亚,就为了寻找那个正耽搁塔马做纵横字谜的国家。在梳理非洲地图的时候,他脑海中浮现出了加德·埃坦,那个狂傲的像猫一样的北欧海盗,在非洲丛林和沙漠中孤苦伶仃地游荡着的一个凄惨的、没人疼爱的孩子。他就是找不到答案。他问自己,我们的后来人,百年之后将居住在耶路撒冷这个地方的约泽尔和他同时代的人,那些人是不是也做纵横字谜呢?那些人也会遭受单相思的羞辱吗?那些人也会扣错衬衫上的纽扣吗?那些人最终也要终止分泌雌性激素吗?百年之后,被遗弃的孩子要继续孤苦伶仃地在赤道周围游荡吗?费玛能够感到悲哀正牢牢地揪着他。悲哀中,他想俯身拥抱塔马。将她宽阔的脸庞紧紧贴在自己的胸口上。摩挲她的秀发,她的头发在脑后收成一个光洁的髻,就像上一代人当中的拓荒者的发型一样。如果他提议她此时此地和他睡觉,就在疗养室的长沙发上,她无疑要惊恐不已,脸色通红,既而煞白,但最终她是不会拒绝的。毕竟,至少四点以前是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们的。他能够让她体验到她平生从未享受过的快感,让她大笑,让她哀求,让她呜咽,让她喃喃地说出自己的要求,让她发出吃惊的低吟,让她发出这样的声音,在他体内也激发出他所知道的最最甜蜜的快感:利他主义的快乐。那么,如果她不漂亮怎么办呢?漂亮的女人只会让他自惭形秽、卑躬屈膝。只有那些没人要的、被人抛弃的才能够在他的体内激起他那慷慨的火花,而这种火花总要点燃起他的欲火。但是,如果她没有保护措施怎么办呢?要是她不在别的地方,却偏偏在这里,在这个堕胎的地狱里怀孕了,那又怎么办呢?

他没有给她爱,而是给了她一只橙子,只不过他事先并没有检查一下,以便确认在他桌子下面的抽屉里有一只橙子。他补了一句,说她那件浅蓝色裙子把她的身材衬得很漂亮,她应当经常穿它。还有,他认为她的头发很美丽。这句话把她吓了一大跳。

塔马说:

“住嘴,费玛。这样说话不好玩。”

费玛说:

“我想这就像一条鱼:它第一次被人从水里捞出来时,才会意识到它需要活在水里。别放在心上。我只想告诉你我刚才并不是在开玩笑。关于你这件浅蓝色裙子和你的头发,我是怎么说的就是怎么想的。”

“你自己也特别可爱。”塔马怯生生地说道,“你知识非常渊博,你还是个诗人,诸如此类的。一个好人。可问题在于,你还是个孩子。你太幼稚了,简直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有时候我都想在早晨过来一下,由我亲自给你刮胡子,免得你把自己给刮破了,把你的脸颊和下巴给刮破了。瞧,你今天又把自己给刮破了。你压根儿就是个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