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序曲,春天 1(第2/2页)

房子非常老旧,甚至不是用圆木,而是用木板搭建的,简陋得就像牲口棚。屋外的门廊上爬满了某种长着喇叭形叶子的植物和红色的野葡萄藤。秋天时,野葡萄黑油油的,布满井边,有一棵葡萄藤还不知被谁刻意地架在了水泵的上方。父亲在光秃秃的葡萄藤里发现了一个画眉鸟废弃的窝。他把它取了下来,这样茉儿就不会误认为这是鸟儿在春天里新筑的巢,就不会痴痴地等待那些永远都不会造访的鸟儿。茉儿在废弃的鸟窝里装满了圆石头,放在壁炉的上面,也许她以为炉火的热度会孵化出石鸟来吧——她的想法我无从知晓。她的脑子里总是装满奇奇怪怪的东西。有时她甚至显得比大她五岁的凯琳还要成熟。

第一个春天的一切都很新鲜,它在我的记忆里被切割成了两部分。有一个部分是像灰色的迷雾一样的焦虑和恐惧——父亲好像就站在这雾中。这雾并不总是清晰可见,但一直在那儿,这迷雾里还混杂着我们对这片土地的爱,这片每时每刻都会以一千种方式向我们展现它的美丽和多变的土地。记得我们到来的第二天就迎来了暴风雪,强劲的西北风从山坡上吹下来,摇晃着窗户,好像要把窗框都撕碎,拳头大的雪花敲打着窗玻璃。我们以为它是要警示我们,这里冬天会很寒冷。可奇怪的是,暴风雪过后,虽然地面上覆盖着两英尺厚的雪,大风猛烈地摇动着山核桃树和橡树,但天气却不那么寒冷。茉儿和我走到了林子里的一个石台上,那里的岩石倾斜而出,山上的流水在这里形成了小小的瀑布。我们看见了冰面下的气泡,溪水冲刷出的黑色的泥土印在冰面下蜿蜒曲折,像一只只快速游动的狡黠的蝌蚪。瀑布下面的蝲蛄浅滩上生长着蕨类植物,碧绿光鲜。阳光灼热,我俩走着走着就解开大衣的扣子,摘了帽子。回想起来,之后发生的差不多每一件事情,都像那个开始一样——在冷风和暖阳之间,不断变换又保持平衡,说不上是好还是坏,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切都胜过了原来那个世界。即便在那时,我们也能感受到,我们来到了一个充满冒险但又和谐友爱的世界,就因为它的变动不居,才让人感觉更加真实可信。它也将不受人类的干扰,以它自己的方式一直存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