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都 松林的翠绿(第6/7页)

“杉山真美啊。”

秀男抬头望了望山,然后打开布包袱皮,解下纸绳。

“这里是背后结成鼓形的地方。这段打算放在前面……”

“哎哟!”苗子捋了捋腰带,一边看一边说,“把这样的腰带送给我,实在不敢当啊。”

苗子的眼睛里闪出了光彩。

“工艺不精之辈的手艺,有什么不敢当的呢。新年也快到了,画赤松和杉树还算合时。我本来想把赤松放在后面结成鼓形,可是千重子小姐却说应该把杉树放到后面。到这儿来,我才真正明白了。一听说杉树,就马上联想到它是一棵棵大树、老树,其实……我把它画得比较优雅一点,或许算是作品的特色吧。还用了一些赤松的树干作陪衬……”

当然,画杉树树干,也不是采用原色。在形状和色调上,都下了一番功夫。

“真是条漂亮的腰带啊,太谢谢了……可惜像我这样的人,恐怕系不了这么华丽的腰带。”

“千重子小姐送给你的和服合身吗?”

“我想一定会很合身的。”

“千重子小姐从小就很会挑选有京都特色的和服布料……这条腰带还没给她看过呢。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这不是千重子小姐设计的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也该请千重子小姐看看才是。”

“那么,在时代节穿出来好吗?”秀男说罢,把腰带叠好,收入帖纸里。

秀男将纸绳系好。

“请你愉快地接受吧。虽说是我答应给你织,其实是千重子委托我的。你只当我是个普普通通的织布工就是。”秀男对苗子说,“不过,我是诚心诚意为你织的呀。”

苗子把秀男递给她的那包腰带放在膝上,默不作声。

“我刚才讲过,千重子小姐从小就很会挑选和服,她送给你的和服,同这条腰带一定配得上……”

“……”

他们俩跟前那条浅浅的清泷川,潺潺的流水声隐约可闻。秀男环顾了一下两岸的杉山,然后说:

“杉树的树干就像手工艺品般整整齐齐地排列着,这个我想象到了。可是杉树上方的枝叶这样像素淡的花,却没有想到。”

苗子的脸上泛起了愁容。说不定父亲是在砍树梢枝丫的时候,想起了被抛弃的婴儿千重子而伤心,才从一处树梢荡到另一处树梢时不慎摔下来的?那时候,苗子和千重子都还是婴儿,自然什么也不懂。直到长大以后,才从村里人那里听说。

因此,苗子只知道千重子——其实她连千重子这个名字也不知道——同自己是双胞胎,但她是死是活、是姐姐还是妹妹都不晓得。因此她想,哪怕见一次也好;如果能见面,从旁瞧瞧也愿意。

苗子那间破陋得像棚子似的家,至今依然在杉村里荒废着。因为一个单身少女是无法待下去的。长期以来,由一对在杉山劳动的中年夫妇和他们上小学的女儿住着。当然也没有收他们称得上房租的钱,况且这也不像是能收房租的房子。

只是上小学的这位小姑娘出奇地喜欢花,而这房子旁边又有一棵美丽的桂花树,她偶尔跑到苗子这儿请教修整的方法。于是苗子告诉她:“不用管它就好。”

然而,苗子每次打这间小房子门前走过,总觉得自己老远老远就比别人先闻到桂花香。这毋宁说给苗子带来了悲伤。

苗子把秀男织的腰带放在膝上,感到沉甸甸的。它激起了她万千思绪……

“秀男先生,我已经知道千重子小姐的下落了,以后我尽量不再同她来往。不过,承你的好意,和服和腰带,我穿一次就是……你会理解我的心意吗?”苗子真诚地说。

“会理解的。”秀男说,“时代节你会来吧。我希望看到你系上这条腰带。但是,不邀千重子小姐来。节日的仪仗队是从御所出发。我在西蛤御门等你。就这样决定下来好吗?”

苗子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好一阵子,她才深深点了点头。

对岸河边的一棵小树,叶子呈红色,映入水中的影子在荡漾。秀男抬起脸来问:

“那叶子红得很鲜艳的是什么树呀?”

“是漆树。”苗子抬起目光回答。这一瞬间,不知为什么,梳理头发的手一颤抖,把黑发结弄散了,长发一直垂落在双肩上。

“哎呀!”

苗子倏地满脸绯红,赶紧把头发捋在一起,卷了上去,然后准备用衔在嘴里的发夹别上,可是夹子散落一地,不够用了。

秀男看见她的这种姿态和举止,觉得实在动人。

“你也留长发吗?”秀男问。

“是啊。千重子小姐也没有剪掉嘛。但她很会梳理,所以男人家几乎看不出来……”苗子慌里慌张地连忙戴上头巾,说,“实在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