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之夜(第2/2页)

虽说他是文艺部记者,却是在一家三流报社里任职。走出剧场后,他也觉得受到了日本传统美的感染,茫茫然地迈着脚步。不时看到的西洋舞蹈和日本舞蹈之间,有如新剧演员的翻译剧和歌舞伎剧那样不同。他经常行走在西洋式的银座,总觉得这是一条不可思议的街道。直到弟弟抱着大包物品从食品店的玻璃门匆匆走出来,他的梦还没有醒过来。弟弟险些撞上了他。

“哎哟,哥哥!”

“你怎么啦?干吗这么慌里慌张的?”

“我妻子刚生小孩了。”

他联想起里枝的舞台形象,说:“那就恭喜你啦。”

“提前了六十天,是早产啊。所以……”弟弟说话的速度快得惊人。

“是吗?不要紧吧。都说怀胎七个月的孩子能养成嘛。”

“重量只有五斤重。”

“一般婴儿多重?”

“对不起,我急着走,失礼了。“

“啊,喝杯茶再走嘛。”

“接着我还得去接下田博士。不请可以信赖的医生看看,放心不下呀。”弟弟仿佛无法站住似的,心神不定,手足动个不停,“过两三天再……请多关照。”

“不,我也一块去。先去医生那里,然后再去你家祝贺。”

“是吗。”弟弟稍许镇静下来,这才发现他的伴侣。

“可是……”

“没关系嘛。”他说罢,又对打字员说:“那么再见。”

于是,兄弟俩坐上了出租车。

弟弟满脸挂着明朗的感谢的神情望着他,可是当自己的视线与他冷峻的眼光相遇的时候,弟弟说:

“我坏事了吧?”

“你是说那个女子吗?”

“唔。”

“她是报社的打字员。我这是第一次带她出来,说不定她接着还会去什么地方呢。”

“可是这……”

“什么,没关系的。在饭店或什么地方,她如果忽然想起在陋巷的简易住宅里,父母兄弟盖着又薄又硬的棉被躺着的事,就会感到很忧郁啊。”

“看来她家很困难啰。”

“对……怎么样,你高兴吗?”

“唔。嗨,这就叫高兴吗?”

他忽然高声笑了起来。弟弟过去的情人在大剧场的舞台上令人眼花缭乱地跳着舞。在差不多同一个时候,弟弟的妻子在贫困的家里生小孩。弟弟、里枝和弟弟的妻子都不知道这种情况。这是多么滑稽啊。而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现在同那个打字员相恋,可早晚终归要分手的。再过多少年后的同一个时候,他会做些什么,她又会做些什么,彼此又互不知晓。这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到了那个时候,又会像现在这样笑了。会笑什么呢?他被一种诱惑搅动,很想把今晚里枝舞蹈的事告诉弟弟,于是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说:

“喂,好好干吧。”

“唔,我也这么想。我当爸爸了嘛。再不好好干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