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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江原来计划靠与家属的交流来稳定佐久间的感情,如今知道这个意图已经落空了。

然而铃江没有退缩。佐久间生性多疑,自己对他以诚相待,他也不会毫不设防地接受,相反会有鄙视的情绪,以为铃江不过是一种策略。可是收监两个月以来,佐久间的身上也确实发生了些微变化。铃江去他牢房向他打招呼,能感觉到他抬头望着铃江的眼神里,浮现着与开始时截然不同的柔顺的目光。

铃江拿定了主意,决心在普通犯人集中时也试着让佐久间参加。

对刑罚的执行表示理解的女性教育家守屋东,每年都在圣诞节带领老师、学生来刑务所,以学生们的合唱、舞蹈等文艺节目慰问犯人。这在犯人中获得好评,很多人都十分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铃江想让佐久间参加这个活动,也知道此事必须经过慎重的讨论。

问题的焦点有几个。

这个慰问活动不允许囚禁在单人牢房里的重刑犯参加,如果让佐久间参加,那么四百多名单人牢房里的服刑人员也必须全部参加。如果只允许佐久间一个人参加,其他囚禁在单人牢房里的犯人就会表示出强烈的抗议,估计会出现无法收拾的混乱局面。

让单人牢房里的犯人与关押在杂居牢房里的犯人一起参加,把佐久间放在犯人群里也是很危险的。活动在教诲堂里举行,因为场地关系只能放入一半犯人,活动分两次举行。也就是说,二千余名犯人齐聚一堂,但看守人员不足,如果发生事故就无法有效采取制止等措施。

佐久间是天才的越狱惯犯,在全国的刑务所犯人中已经广为人知,府中刑务所的犯人们也知道佐久间已经入监。佐久间走进教诲堂,如果突然做出鼓动越狱那样的举动,视他为英雄的犯人们齐声响应,担心会发展成史无前例的集体越狱事件,而且会波及在舞台上唱歌做游戏的学生以及老师们,有引发人身伤害事故的危险。尤其囚禁在单人牢房里的犯人们,全都是犯下滔天罪行的人,能预测到他们会做出超越常规的行动。

秋色远去,气温下降。

铃江在暗暗地权衡着这件事的利弊,直到11月下旬,才在管理人员会议上提出这件事。

狱卒们紧绷着脸听着铃江叙说。

等铃江解释完毕,教育部部长说“你的意思我很清楚……”便闭上了嘴。这是代表管理人员的心情说的,充满着即使能理解这件事的意义也担心真的会付诸实施的情绪。

房间里一片死寂。

铃江打破了沉寂。他说:“从佐久间的经历来看,监管越是严厉,他就越是抵触,越会增强越狱的执念图谋逃跑。对他来说,要从府中刑务所逃跑轻而易举,除了缓解他的那种执念之外,没有别的办法能阻止他越狱。责任全都由我来负。这是一次巨大的冒险,但我想咬咬牙试一试。”

面对铃江毅然决然的态度,狱卒们都默默地点着头。

圣诞节来临,狱卒们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紧张了。

先由关押在杂居牢房里的犯人们走进教诲堂里坐下,然后单人牢房里的犯人们在看守的带领下走进教诲堂。佐久间生怕被擦得发滑的地板滑倒,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犯人们都已经知道佐久间要来参加活动,一齐把目光朝向佐久间。

佐久间感觉到大家都在注视着他,便抬起头一边打量着教诲堂一边往前走,按看守的指示坐下。

铃江站在舞台上向来慰问的人们表示感谢,然后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学生们开始合唱,犯人们两眼放光地注视着舞台,也有很多人将目光望向佐久间。铃江装作没有注意的样子鼓着掌脸色放松下来,但内心里也有着会发生突发事故的预感。他悄悄地窥视着佐久间。佐久间面无表情地望着舞台。

铃江觉得活动的时间很漫长。站在教诲堂大门内侧的看守们没有人欣赏舞台上的节目,全都注视着佐久间。他们虎着脸,神情紧张。

活动终于结束,从犯人中响起热烈的掌声。

看守们迫不及待地招呼包括佐久间在内的单人牢房的犯人们。犯人们站起身,按照指令整队走出教诲堂外。铃江目送着他们离去。

不久,听到看守长报告说佐久间回到了牢房里,铃江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翌日,铃江给举办慰问活动的守屋打电话道谢,同时提起佐久间的经历。说佐久间好像对活动很感兴趣,这对铃江他们来说具有很重要的意义,正因为如此,所以十分感谢前来参与慰问的人们。守屋好像对佐久间深感兴趣。

1949年来临了,铃江想试着在服刑人员的元旦餐具上动动脑筋。

外出劳务能接到的活儿依然很少,铃江想给他们找点什么活儿干。他盯上了木工厂里出来的大量的胶合板边角料。对犯人们来说,正月是凄凉的,为了让他们或多或少能感受到正月特有的气氛,他考虑用木盒作为元旦的餐具。让他们制作与关押人数相当的四千余个木盒,这就是分配给他们干的活儿,是一石二鸟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