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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长内野敬太郎曾经指挥犯人们开通了从网走町附近二岩到能取岬的军用道路,如今他负责监管在美幌的海军机场修整工地劳动的犯人们。工地现场设有监舍,排列着嵌有木栅栏的牢房,犯人们寄宿在那里从事劳务。每六十名犯人设为一个中队,内野作为第一中队长随数名看守一起承担监视任务。

过年后不久,他接到网走刑务所发来的指示,要他回所里。机场的修整工程还没有结束,所以他对这项命令感到很惊异。他把后事托付给部下后赶回久违了的所里。召他回去是受命在狱内执勤。内野问明原因后半天说不出话来。

负责被服和木工制作的第二、第三工厂在拐角的同一幢楼房内,那里有两百名重刑犯在劳动。负责监管的看守在第二、第三工厂的一端各安排一个人,在两家工厂的接壤处中间位置安排两个人,共计有四名看守。但因为看守的出征、辞职而无法定岗定编,说是希望内野一个人进行监管。一名看守能监管狱外劳务犯人的人数是七人左右,在刑务所内的工厂当然要监管更多的犯人。尽管如此,在有两百名犯人劳动的工厂里只有四名看守,压力太大。即便内野是优秀的看守部长,要独自承担监管任务,这也是超出了常规的。

内野对狱内看守人数锐减再次感到惊讶。体力强健的看守极少,大多是五十岁以上的人。犯人们摄取充足的食物,体格健壮,看守这边则相形见绌得多。万一发生骚乱,看守们立即就会受到压制,刑务所也会被占领,这是毋庸置疑的。

他服从命令,从这天起开始承担第二、第三工厂内的监视任务。四十七岁的他虽然身材矮小,但他是柔道、剑道获得段位的人,精力也充沛。可是两百名犯人中只要有一个人不老实,也会给他在精神上带来疲惫和恐慌。

他站在工厂中央挺起胸膛坚守着岗位,有时有犯人将视线转过来时与犯人的目光交织,他会突然产生自己被监视着的错觉。

进入2月,网走地方的人们被冻得堕指裂肤,气温每天都是接近零下三十度。

大海成为浮冰的原野,一动也不动,一直延伸到水平线。连日来暴风雪肆虐,积雪成冰,细雪在这上面卷着旋涡漫天飞舞。

狱外劳务除了雪虐风饕的日子外依然在继续。主要工作是采伐、除雪、割冰,犯人们为了防止身体被冻僵,拼命地挥动着斧子和丁字镐,用铁锹铲雪。一割开地表的厚冰,水汽就会从裸露的土中冒出来。看守们不断地原地踏步、摩擦着面孔,眉毛和眼睫毛上都结着冰。

工厂内烧着火炉,因为众人的体温和哈气,寒气多少有些减弱,但关押在第四监舍单人牢房里的犯人,则被难以忍受的冷气包裹着。天花板和墙壁包括地板都有结冰,他们被冻得浑身发抖。

诉说冻伤而去病舍的人增多,因佐尔格事件(1)被判无期徒刑的南斯拉夫犯人因患肠道疾病衰竭死亡,患结核病的老年犯人也紧跟在后死亡了。

佐久间朝打开牢窗的野本看守难得地开口道:“这个冷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说冷都已经不足以形容了。”

佐久间脸色苍白,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今年的冬天很特别。1931年也很寒冷,町上的人都说今年比那时还冷。连酱油和石油都冻住了。”

“这样寒冷,其他单人牢房里的人还活着吧?”

“还活着。人,不会轻易死去的。”野本关上了牢窗。

看守们的姿容变得惨不忍睹。他们长时间执勤,制服破烂不堪,但新制服从很早以前起就发不出来了。服装磨破,破烂处贴上布块进行缝补。也有人铜纽扣坏了,把贝壳的纽扣替代着缝上。制帽的帽檐无一例外都出现了裂缝,有的已经破损。皮靴不知不觉变成了布鞋,布鞋上也能看出修补过的痕迹。

2月上旬报道了夸贾林岛守备队全军覆没,紧接着下旬美国机动部队袭击了日本海军在太平洋最大的泊位塔希提岛的消息。大本营公布虽然击沉击坏美军舰四艘、击落飞机超过五十四架,但日本方面也损失军舰五艘、运输船十三艘、飞机一百二十架,暗示蒙受了巨大的损失。

2月底,网走刑务所内召开了每月一次的例会。

首先报告因为前所未有的寒冷,狱外劳务犯人中有很多人被冻伤,工程几乎没有进展便草草结束了。而刑务所内的工厂,也因原材料进货减少而生产量降低。

所长提出要全国性地增派犯人去造船所、飞机制造所参加狱外劳务,同时要组建特警队。这是以弥补看守奇缺为目的的,将轻刑犯中服刑成绩好的犯人作为特警队员,让他们协助看守负责监管犯人。

那是去年4月率先在东京造船部队里采用派遣犯人去石川岛造船所、东京造船所参加狱外劳务的办法,获得了良好的成绩,才推广到鹿儿岛等其他刑务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