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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率地说,那种腐败的气味儿实在太恐怖了。鲍勃好奇地过去看看里面到底变成什么样了,但是我对他说,这根本没必要看,我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告诉我,最近的垃圾场在什么地方。”我说。
我把所有的车窗都打开,带着这些可怕的东西从镇上驶过。柏油路被太阳烘烤得快要融化了,上面留下一道道黑色的轮胎印儿。也许这就是进入黑暗世界的入口,任何事情都不会让我感到吃惊。为了让自己从这种想法中摆脱出来,我把收音机打开了。“噢,宝贝儿,我的小野花,再给我一个吻吧……”喇叭里传来一段动人心弦的歌声。
我把车子停在一个垃圾处理场里。耳边到处能听见苍蝇的嗡嗡声,我们呼吸到的空气,糟糕得跟原子弹爆炸后的状况差不多。我刚刚从汽车上下来,就看见一个露宿街头的流浪汉,朝这边走过来了,他的肩膀上扛着一把镐头。过了一秒钟,我这才看清他的模样。
“来找什么东西吗?”他问。
“不是。”我说。
他的眼白让人觉得有些反常,白得就像广告里的洗涤剂一样。
“出来散散步?”
“不是,我只是路过这儿,顺便把后备厢里的几件东西扔掉。”
“噢,好吧,”他说,“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我俯下身去,把车钥匙从点火器上拔下来。
“既然没什么可捡的东西,”他接着说,“这里就没我什么事了。不会像那天一样吧,我刚一转身,一个家伙就把一台洗衣机上的马达搬走了……”
“我明白,不过,我可不是来干这个的。”我说。
接着,我就把后备厢打开了。我发现这堆食品的体积,比原先扩大了两倍。肉类食品的颜色全变了,一盒酸奶也膨胀起来了,奶酪流得到处都是,黄油只剩下外面的箔片了。总之,所有的东西都发酵、膨胀、从里面溢出来,它们重新组合成一堆特别结实的东西,与后备厢的地毯粘连在一起。
我皱了皱眉头,那个流浪汉把眼睛瞪起来了。
“这些就是你要扔掉的东西?”他问。
“是的,没时间跟你解释了,”我说,“最近我的心情不太好,我遇到麻烦了。”
他挠了挠头,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唉,尽可能往好处想吧,”他说,“嗨,老伙计,你不介意我们把这堆东西,全都掀到地上去吧?我想从里面挑出点东西……”
我们每个人揪住地毯的一角,把这堆东西抬出来,扔到远离车子的地方,一堆垃圾袋边上。一群黑色和金色的苍蝇,像靠近磁铁的铁屑一样,全都俯冲下来了。
流浪汉朝我微笑了一下。很显然,他在等着我离开呢。如果我是他,也会这么做。我一声不吭地回到车上。离开之前,我从汽车的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他还待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堆食品旁边,脸上带着一丝微笑。他似乎是为一次难忘的野餐摄影留念,才故意地摆出这种姿势。回家的路上,我在一家酒吧停下来,要了一杯薄荷饮料。从我那堆东西里,他至少能拣出一些黄油、咖啡、方糖和一盒巧克力粉。还有一个可以转头的电动剃须刀,一些灭蚊片,另外还有一桶润滑油。
当我把汽车停在家门口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太阳像一只凶悍的猫一样,伸出了锋利的爪子。这时,我听见电话铃响了。
“喂,请问是哪位?”我说。
电话那头儿有一些杂音,我几乎一句话都没听见。
“嗨,你先把电话挂上,过会儿再打过来,”我叫嚷着,“我什么都听不见!”
我脱掉鞋子,往墙角儿一扔,去冲了个淋浴,然后又点了一支烟,这时电话铃又响了。
来电话的人,口气生硬地说了个名字,然后就问是不是我。
“是的。”我说。
然后他又告诉我,他自己叫什么名字。
“知道了。”我说。
“你的书稿在我手上,明天我会把一份出版合同寄给你。”
我一屁股坐在桌子边上。
“好的,我想要百分之十二的版税。”我说。
“给你百分之十吧。”
“可以,就这么说定了。”
“我很喜欢你写的东西,书稿很快就要送到印刷厂去。”
“好的,最好能快点儿。”我说。
“很高兴能与你通话,希望我们很快见面。”
“没问题,不过,接下来几天我恐怕很忙……”
“别担心,不着急,我们会报销你的全部费用。我们已经开始安排这件事了。”
“太好了。”
“好吧,我不多说了。你现在在写新的作品吗?”
“是的,写了不少了……”
“很好,加油干吧。”
当他准备挂电话的时候,我突然拦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