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艺术的点缀(第3/8页)

我向备用卧室奔去,心里极度不踏实。不知道各位追求姑娘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鬈发情敌,总之,在这种情况下,你最不希望的就是该情敌摔断了腿,留在你府上不走了。不说别的,单是这种局面就让他明显占了上风。瞧,他往那儿一倚,把玩着一粒葡萄,容颜苍白,引人注目,成了姑娘家关心同情的对象,而你呢?西服笔挺,配着鞋罩,脸颊上泛着讨厌的健康的红晕。我觉着这苗头有点不妙。

卢修斯·皮姆倚在床上,披着我的睡衣,抽着我的香烟,正在读探案小说。他冲我挥了挥香烟,我觉着那姿势大有屈尊俯就的意味。

“啊,伍斯特!”他说。

“少跟我来‘啊,伍斯特’!”我不客气地回敬,“你什么时候走?”

“一个星期左右吧,我想是。”

“一个星期!”

“左右。医生说暂时一定得静养,所以呢,不好意思,老兄,我得请你注意别大声说话。轻声细语才是正道。好了,伍斯特,关于这场意外,咱们得有个默契。”

“你确定不能挪地方?”

“不错,医生说了。”

“我觉着应该再找个人问问意见。”

“没用,好伙计。他特别强调过,而且人家明显是专业的。不用担心我在这儿住得不舒坦,我能应付。这张床挺好的。好了,回到意外的话题。我姐明天就会来,她会非常激动,我可是她最钟爱的兄弟。”

“是吗?”

“不错。”

“你们兄弟几个?”

“六个。”

“你还是她最钟爱的?”

“对啊。”

我觉着剩下那五个准保是非人类,但我忍住没说。咱们伍斯特懂得三缄其口。

“她嫁给了斯林斯比,‘斯林斯比三味真汤’那位。那个家伙有的是钱。但我偶尔问他借点儿给手头紧的小舅子,你以为他借吗?”卢修斯·皮姆恨恨地说,“没门,先生!算了,这事儿没关系。重点是我姐特别疼我,因此,要是让她知道开车放倒我的人是可怜的小果儿拉迪斯,她大概要告她、迫害她,总之是把她大卸八块。决不能让我姐知道真相,伍斯特。我以名誉恳求你,对这事闭口不言。”

“那是自然。”

“我很高兴,你一下子就明白了。看来你没大家说的那么弱智嘛。”

“谁说我弱智?”

皮姆微微扬起眉毛。

“难道没人说?”他反问,“啧,啧。算了,反正咱们说好了。我暂时想不出更好的故事,就只好跟我姐说肇事司机没停车就跑了,我没看清车牌号。好,你出去好吧。医生反复强调要我静养。而且我还想继续读故事呢。大反派刚往女主角的烟囱里扔了一条眼镜蛇,我得陪在她身边呀。读埃德加·华莱士[2],不入迷是不可能的。我需要什么会按铃的。”

我走回客厅,看见吉夫斯正盯着那幅画,表情僵硬,好像很痛苦。

“吉夫斯,”我说,“皮姆先生大概是撵不走了。”

“是,少爷。”

“至少是眼下。明天,他姐姐斯林斯比太太,就是‘三味真汤’那个斯林斯比,也会加入咱们。”

“是,少爷。我给斯林斯比太太拍电报时将近4点,若电报发到时她在酒店,那么她就会赶明天下午的轮船,抵达多佛港——抑或选择另一条路线,抵达福克斯通港——继而搭上7时许抵达伦敦的那趟火车。她可能首先返回伦敦的居所——”

“对,吉夫斯,”我说,“对,是个扣人心弦的故事,情节跌宕起伏、充满人情味。你日后可得谱个曲子唱出来。但现在,有件事你得牢牢记住。千万不能让斯林斯比太太知道,把她弟弟撞成两截的人是彭德尔伯里小姐。因此,我得请你在斯林斯比太太到来之前去跟皮姆先生对好口供,知道他要怎么编故事,并准备好把全部细节编圆满。”

“遵命,少爷。”

“好了,吉夫斯,那彭德尔伯里小姐怎么办?”

“少爷?”

“她准会过来探视的。”

“是,少爷。”

“那,绝不能让她看见我。小姐们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吉夫斯?”

“是,少爷。”

“那你告诉我,要是彭德尔伯里小姐走进病房,久久地注视过惹人好感的病号,然后出门,头脑里那病号的模样还新鲜,然后一眼瞥见我穿着阔腿裤在那儿晃悠,她一定会对比一下的,我猜得对不对?你明白我的意思吧?看看这幅画,再想想那位——一个浪漫,另一个不……啊?”

“少爷所言极是。我也正想请少爷留意。病人无疑会强烈地激发每位女性心中的母性;病人似乎总能触及女士们的内心深处。司各特有句诗写得极好:‘哦,女人哟!在欢娱的时辰,娇羞忸怩,虚情假意,难悦芳心……但当痛苦与不幸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