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串(第3/14页)

“好嘛。”小伙打着哈欠应道。

2

上了车后,他坐在两个美国人中间,立刻进入了梦乡,突然之间变得很安静,如同婴儿一般。不过,去飞机场虽然只三十分钟的路程,抵达时他也已睡醒了,显得精力充沛,还管他们要威士忌喝。走进食堂的时候,他似乎相当清醒,只因灯光明亮而稍稍眨了眨眼。他头顶歪斜的军帽,身穿纽扣扣错了眼的短衣,脖子上胡乱缠着条脏兮兮的丝巾,丝巾上还绣着一家名牌预备学校的徽记(伯嘉德认了出来)。

“呀,”他说,嗓音清晰而干脆,一点也不含糊,还透着股兴奋劲,相当洪亮,以至食堂里的人都扭过头来看着他,“好极了,有威士忌,哈?”他像只猎犬似的径直朝位于大堂一角的酒吧间走去,中尉跟在后头。伯嘉德则转而走向另一头,那儿摆着一张牌桌,桌边坐着五个人。

“他是哪支舰队的司令官呀?”其中一个人说。

“怕是整个苏格兰海军吧,至少刚找着他的时候是这样。”伯嘉德说。

另一个人抬起头。“噢,我想我在城里见过他,”他打量了来客几眼,“可能因为他是走着进门的我才没认出来。通常情况下,他们都是躺在排水沟里的。”

“噢,”第一个人说,他也朝四周看了看,“就是那伙人里头的一个?”

“对,就是他们,你肯定见过,老坐在马路牙子上,两条胳膊让英国佬宪兵一左一右地拽着。”

“没错,我见过。”第二个人说。这下,所有人都瞅着那英国小伙看,只见他立在吧台前大声说着话,看上去兴致颇高。“那帮子人都跟他一个样,”方才开口的人继续说道,“十七八岁,成天开着那些小艇奔来蹿去。”

“他们就干这活儿?”第三个人说,“你意思是说,英国陆军妇女后勤队下头还配着一支海军男子辅助队?这么说来,上帝啊,我参军的时候可真正是投错门了,可怨谁呢,要怪就怪那征兵启事从来不写清楚。”

“这我可不知道,”伯嘉德说,“依我看,他们可能也不光光是为了兜风找乐子吧。”

然而,没有人在听伯嘉德说话,大伙儿都直直盯着那英国客人看。“这些家伙都是定点定时上下班的,”第一个人说,“太阳下山以后,看他们当中任何一人是什么模样,你就能判断那会儿是几点几分。但我纳闷的是,一个每天半夜一点钟喝得烂醉的人为何第二天居然还能看得清海上的舰船。”

“没准是英军有消息要传送时,”另一个人说,“他们就准备好复件,把那些小艇排成行,对着大船,复件每艇一份,然后发出去,找不到大船的小艇就绕着港口巡航,哪儿遇上码头就在哪儿上岸。”

“想必没那么简单。”伯嘉德说。

他正要往下说时,那英国客人转身离开酒吧间,手里拿着个玻璃杯朝他们这边走来,虽然步子十分稳当,但脸色通红,两眼烁烁发光,一面走一面大声说话,显得相当愉快。

“我说,哥几个要不一起 ——”他欲言又止,好像突然注意到了什么,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的前胸。“呀,我说呢,原来你们是在天上飞的,全都是呢。噢,上帝啊,真是厉害,天上好玩儿吗,嗯?”

“是啊,”有个人应道,“好玩。”

“但很危险,对吧?”

“也就比网球飞得快点儿。”另一个人说。英国客人望着他,神情和善而开朗,目光尤为专注。

又一个人冷不丁地问道:“听伯嘉德说,你是指挥军舰的?”

“算不上军舰,不过多谢抬举,也谈不上指挥,指挥的是罗尼,军阶比我高点,年龄也是。”

“罗尼?”

“对,是个不错的家伙,很可靠,虽然年纪大了点,人也倔。”

“倔?”

“倔得要命。说了你们都不信。每回见着烟雾升起,只要是我在用望远镜,他就立马掉转船头,挡我视线,总不让我看那船身。这么一来,我就得不着海狸。到昨天为止,两个星期里我已经输给他两局了。”

美国人面面相觑:“得不着海狸?”

“我们就是这么玩儿的。计格子桅杆的数目,明白吧,看见一根格子桅杆,一只海狸到手!就算赢下一局。不过艾尔根街已经不作数了。”

围桌而坐的美国人再次相视无言。伯嘉德先开口道:“原来如此。你或者罗尼谁看见一艘有格子桅杆的船,谁就赢对方一只海狸。这我明白了。那么艾尔根街又是什么?”

“是德国船,老被扣下,指不定什么时候出现。那船的前桅装着帆和索具,所以看上去有那么点儿像格子桅,实际上我敢说就是些帆脚杆、缆绳之类的东西。我自己倒不觉得特别像格子桅,可罗尼说像,有天还真就叫上了。后来有一天他们开着这船驶过内湾,我就叫了这牌 (3),算在罗尼头上,再指给他看,赢了他。打那以后我们就一致同意那玩意儿不能算格子桅。现在明白了吧,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