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串(第13/14页)
“说的是,说的是。”伯嘉德连声道。小船依然开得飞快,进港后才渐渐放慢速度,平稳地穿过暮气沉沉的浅湾。小伙又一次凑过身来,喜不自胜地轻声说:
“别说话哟,时间到了!”接着,他立直身子,提高了音量: “各位注意了!我说,罗尼 ——”罗尼并未回头,但伯嘉德看得出来他正竖起耳朵听着。“方才那艘阿根廷船挺有意思的,是吧?竟然跑那地方去了。你们倒是说说,那家伙是怎么通过咱们这儿的?大可以就在这儿停一下嘛,小麦法国人总会买吧。”他暂时打住,露出恶狠狠的表情,俨然化身为生着迷途天使般脸蛋的马基雅维利(13)。“我说,咱们这儿有多久没来过外国货船啦?好几个月了吧,嗯?”他再次俯下身子,悄声说,“看我的吧,好戏开始了!”但伯嘉德看不出罗尼的脑袋有丝毫的动静。“他正看着呢!”小伙压低了嗓门,几乎以气声说道。而罗尼尽管脑袋纹丝不动,眼睛却的确在细细观察。片刻后,那艘被扣留的旧船进入了他们的视野,暮色溟蒙的天空映照下,是那格子形前桅模糊的剪影。罗尼的手臂忽地举起,冲那船桅指去,他仍然没有回头,只有单单一个的词语从他的嘴角迸出,拂过那根紧咬在齿间的冷烟斗,传入众人耳中:
“海狸。”
小伙一跃而起,像一根突然松掉的弹簧,像一只解开扣带后重获自由的小狗。“啊,你混蛋!”小伙大嚷,“又要耍赖!那是艾尔根街呀,不算! ——啊,反正我赢你了!现在我只输你一局了!”小伙只跨一步,便已越过了伯嘉德,他将身子压在罗尼背上,一个劲地追问,“是不是啊!”小船挂起空挡,放慢了速度渐渐靠向码头。“对不对,罗尼!只输一局了!”
小船漂浮着滑向岸边,那名水手再次爬上甲板。罗尼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开了口。“对。”他说。
9
“我要一箱苏格兰威士忌,”伯嘉德说,“要咱们这儿最好的。好好包起来,要送进城里去。还需要一个可靠的人去送货。”不多久,可靠的人来了。“这是给一个孩子的,”伯嘉德指了指包裹说,“去一条名叫 ‘十二小时 ’的街上就能找着他,就在那家 ‘十二小时咖啡馆 ’附近的某个地方。他应该会躺在排水沟里,一眼就能认出来。是个孩子,差不多六英尺高的个头。随便哪个英国宪兵都会指给你看的。要是他睡着了,别打扰他,坐在边上等他醒来,再把东西交给他。就跟他说是伯嘉德上尉送的。”
10
大约一个月后,一份《英国公报》辗转来到美国军用机场,报上的伤亡名单一栏刊登了如下消息:
失踪:鱼雷艇XOOI,皇家海军后备队海军准尉R.博伊斯 ·史密斯与L.C.W.霍普,副水手长伯特及二等水兵里弗斯;属海峡舰队轻型鱼雷分部,执行海岸巡逻任务时未能返回。
不久后,美国空军总部也发表了一则公报:
特别表彰以非凡的勇气超额完成任务的H.S.伯嘉德上校及其他机组成员,包括达雷尔 ·麦金尼斯少尉,机枪手沃茨与哈珀。以上四人于一次日间突袭任务中,在没有侦察机掩护的情况下,掷弹摧毁了敌军位于战线后数英里处的一间军火库。其后,数倍于我方的敌机进行反扑,机组设法冲破包围,携剩余弹药飞往布兰克,向敌军团总部所在之城堡投弹,使其受到相当程度的损毁,最终在无一人伤亡的情况下安然返航。
有关这一壮举,不妨补充一句:如果任务失败而伯嘉德上尉又活着脱身,他便会立即被送往军事法庭,等待他的将是一场毫不容情的审判。
彼时,他驾驶着那架汉德利佩奇,带着仅剩的两枚炸弹向那座城堡俯冲而去。敌人的将军们正坐在城堡里享用午餐。在他身下把着投弹开关的麦金尼斯早已开始冲他大喊大叫,但他始终没有发出信号,直到能一一辨认出城堡顶上那片片石瓦时,他才将手劈下,然后遽然拉起机头,驾着飞机冲向高空。在飞机狂野的怒吼声中,他双唇微张,咝咝地呼吸着,心中唯有一个念想:“上帝啊!上帝啊!但愿他们全在那里,所有的将军、海军上将、总统、国王,他们那边的,还有我们的 ——所有人,一个不少。”
(1) 美国一个秘密精英社团,每年吸纳15名耶鲁大学三年级学生入团,美国各界许多重要人物均是该社团成员。
(2) 由英国矿业大亨塞西尔·罗德兹于1902年创立的一个世界级奖学金。
(3) 桥牌中有“叫牌”(call)一说,此处英国小伙在牌桌边谈话时即兴将自己和罗尼的比赛比作桥牌比赛。
(4) “海狸”(beaver)一词在美国俚语中有女性生殖器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