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第6/8页)
这种话,素子早就习惯了。
“待在日本真是委屈素子了,要是去国外,肯定会大受欢迎。”
还有这种话。
就像奶酪的味道,喜欢的人喜欢得不得了,也有人完全受不了。听起来,似乎是在说,干完活就走吧,店里就不要你帮忙了。
“机会难得,开张那天,就让我也当一回客人吧。”
素子这样回答,好叫八木泽放心。
自打从伊豆回来,数夫那边再没联系过她。大概是碍着姐姐,不好意思。不管怎么样,趁着明天新店开业,素子打算邀数夫一起过来。
最好和数夫并肩坐着,让姐姐给两人斟酒,就当是喝交杯酒。
“糀”开张那天晚上,不巧下起了大雨。
雨大路滑,出行的人也少。素子连拖带拽拉来了数夫,吧台旁边,站着让人看不出是酒保还是客人的八木泽,还有两个半老的男人,一边漫不经心地瞥着赛马新闻,一边阴沉沉地喝着酒。
八木泽今晚穿着白色上衣,精心打扮了一番。虽说看上去像是便宜货,跟这种男人一起单独坐电梯,会让人感到一阵呼吸紧张,口中不知不觉渗出唾沫,只能暗暗吞下去,喉头不小心发出“咕”的一声。
也许,这就叫作荷尔蒙爆棚。
组子几乎不看数夫。
她忙着给客人倒啤酒,跟素子和八木泽说话。数夫呢,要么摸摸假花,要么站着抽烟,或是随声附和跟他说话的素子。
八木泽表现得更细心周到,不时用打火机给数夫点火。
“是啊,八木泽先生也一起吧。”
素子趁着酒劲说,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住了。
“姐,给我倒杯酒吧。”
“不用你说,也会给你倒。我可是打开门做生意的。”
“不是做生意,有特别的……”
“特别?”
“特意去举行仪式太麻烦了。”
“喝交杯酒?”
“嗯,这样就好。有那样的父母,会扫兴吧。”
在姐姐面前,她忽然希望数夫更加伶牙俐齿。
不,没那回事。就算是敷衍也好。
数夫只是嘟囔了一句:
“老爹这人,我挺喜欢的。”
组子没有说话,给数夫倒了一杯酒,又给素子斟上。
八木泽什么也没说,又点上一根香烟。
正在这时,门一下子被撞开,有客人闯进来。
是个年轻男人,看上去像是个工人。
他已经醉得不成样子,呼吸急促,靠在入口的柱子上。
“欢迎光临。”
组子一边切冰,一边打招呼,接着惊声叫道:
“特意从锦糸町过来的?”
大概是没有撑伞,男人头上和肩上都湿淋淋的。
组子拿着手巾走出柜台。
“还真找到这里了呢。”
一边说着,一边准备用手巾擦拭男人的肩膀。
男人喉结滚动,靠在组子身上,脸忽然绷紧,组子一个踉跄。
素子以为组子踩到了男人的脚。男人退后两三步,冲向门外,消失了。他手里似乎拿着一个闪光的东西,一瞬间素子没看出来是什么。
觉得不太对劲儿,素子站起身来,组子笑出声来。
不,她像是在笑着自言自语。
“我,被扎到了。”
她的左胳膊上流出血来,白色的浴衣染上了血迹。
就像在看电影低速回放,然而这只是一瞬间的事。
接下来,是尖叫声和来来去去的人。
八木泽叫来急救车,又打电话给110。素子连声叫着:“布!布!血要流出来了!用布巾压住伤口。”
客人追着男人跑出店门。
只有数夫跟众人不一样。
他像是被绳子紧紧捆住了手脚,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脸色发白,紧紧盯着组子的眼睛,呆立原地。不知情的人看见,准会以为受伤的是数夫。
“我不认识那个人。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干这种事,我不知道。”
组子对着数夫低声辩解。
男人直接去了派出所自首。
听说,他默不作声地走进派出所,静静地把刀放在正在写日志的年轻警官桌子上,说:“给我一杯水。”
组子的伤痊愈需要十天。
刀正好伤到了大血管,流了很多血,肝也受到了影响。据说休息一周就可以到店里来了。
从警察局回来,八木泽亢奋不已。
“真过分。那个男人叫菊本,以前常去锦糸町那家店。迷上了我们家妈妈桑,坐在吧台边,对妈妈桑说,跟我结婚吧——我们就拿他当客人。也不能直接拒绝,只能含含糊糊地嗯呀啊呀好啊之类,敷衍敷衍,让他拉拉手,每天晚上都这样。那个男人就当真了。妈妈桑到这边来,伤了他的心——不过并没有真的起杀心。”
“太好了,没有大碍。”
约在医院门口碰头的素子和八木泽,坐上电梯去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