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黄油告急·续(第2/4页)

“先生?”

“呀,那小子心心念念要看黑脸艺人的手艺,那你说,一个白脸精神病医生加钢琴伴奏,这所谓的退而求其次,他可能接受吗?”

“并不是白脸,先生。”

“什么!”

“不错,先生。经过一番辩论,夫人认为,表演上‘黑脸’这一特征必不可少。要知道,以小少爷目前的心境,要求总是异常苛刻。”

我一激动,呛了一口烟。

“难不成老格洛索普要画黑脸?”

“是,先生。”

“吉夫斯,你醒醒吧,这怎么可能,他当真要画黑脸?”

“是,先生。”

“无论如何不可能嘛。”

“先生要知道,此时罗德里克爵士可以说是对夫人言听计从。”

“你是说,他在恋爱?”

“是,先生。”

“爱战无不胜?”

“是,先生。”

“即便如此……吉夫斯,假如你恋爱了,你会不会把脸涂黑,去取悦心上人的儿子?”

“不会,先生。但人各有志。”

“那倒是。”

“罗德里克爵士的确表示异议,但夫人予以驳斥。实话实说,先生,我认为夫人此举倒不失为一件好事。罗德里克爵士这一善意之举可以弥补他和西伯里小少爷之间的罅隙。我偶然得知,小少爷曾向罗德里克爵士索要保护费未遂,并为此怀恨在心。”

“他想敲那老儿竹杠?”

“是,先生,价格十先令。这是小少爷亲口告诉我的。”

“大家都爱跟你推心置腹,吉夫斯。”

“是,先生。”

“老格洛索普不肯拔毛?”

“不错,先生。他反而当场教训了小少爷一顿,对方称之为‘道学’。我还碰巧得知,小少爷为此耿耿于怀,据我观察,他甚至打算采取报复行为。”

“他难不成要在未来后爸的身上使坏?他没这胆子吧。”

“年轻人总是任性妄为,先生。”

“那倒是。我想起阿加莎姑妈的公子小托和内阁大臣。”

“是,先生。”

“他居心不良,硬把人家困在湖心岛上和天鹅做伴。”

“是,先生。”

“这附近的天鹅分布状况如何?说实话,我倒想看看老格洛索普被暴躁的大鸟撵上树的样子呢。”

“我想西伯里小少爷主要考虑的是布机关,先生。”

“想想也是。那孩子缺乏想象力,目光短浅。我老早就注意到了。他的脑子——怎么说来着?”

“平庸无奇,先生?”

“对了。这么大一座乡间城堡,机会无穷无尽,他却满足于在门上弄点煤灰水。搁在郊区别墅还说得过去。我一向就觉得西伯里没出息,这下证明我没看错。”

“不是煤灰水,先生。据我猜想,小少爷的心思是惯常用的黄油绊子。他昨天问我黄油的存放地点,并且遮遮掩掩地说不久前在布里斯托尔看过一部幽默电影,里面有这样一处情节。”

一股厌恶之情油然而生。老天做证,凡是谁想法子作弄罗德里克·格洛索普爵士,伯特伦·伍斯特就有惺惺相惜之感,但是黄油绊子……这么下三烂的手段。纯粹是机关艺术的入门级别。“螽斯”里谁也不屑耍这么低级的把戏。我轻蔑地哈哈大笑,但马上打住了。我猛地想起来,生活是严峻而实在的,时不我待。

“黄油啊,吉夫斯!咱们这会儿还在这虚度时光,空谈黄油,你早该奔去储藏室弄点来的。”

“我这就去,先生。”

“你知道到哪儿去弄,是吧?”

“是,先生。”

“你保证黄油有用?”

“先生大可放心。”

“那速速前去,吉夫斯,休再耽搁。”

我坐在一只倒扣的花盆上,默默守着。和我初到这片可爱的庄园时相比,我的感受已经大相径庭。彼时,我还是一个身无分文的流浪汉,前途一片黯淡。这会儿我看到了曙光。要不了多久,吉夫斯就会带回我需要的各种物什。再不久,我就能恢复面泛桃花的俱乐部公子神采。然后,时机一旦成熟,我就会稳稳当当地坐上十一点五十分的列车,平安地重返伦敦。

我大感振奋,揣着一颗恬适的心,畅快地呼吸着夜间的空气。正这么吸着,屋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吵嚷。

献声的主要是西伯里。这孩子吼得天都要塌了。时不时地,还可以辨认出一个微弱但极富穿透力的声音,那是扎福诺夫人,她似乎在责备还是谩骂谁。这两股声音之外,还混杂了另一个深沉的声音,那是罗德里克·格洛索普爵士震耳欲聋的男低音,绝对错不了。吵嚷似乎是从客厅传出来的。除了我那次到海德公园散步,莫名其妙地卷进了“圣歌大合唱”,我还从没见过这种阵仗。

没过多久,只听前门“呼啦”一声开了,有个身影迈出门槛,接着门“嘭”一声摔上了,那出逃者一瘸一拐,急急地直奔大门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