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利亚诺公爵夫人(第4/10页)

一月五日,圣务院议事大厅聚集了许多红衣主教,神圣的教皇第一个说起这可恨的事,他问出席的红衣主教,他们怎么就敢不禀报他知道:

“你们不作声!可是你们担当的崇高职位,免不了世人议论!红衣主教卡拉法,居然敢穿一件世俗衣服,拿着出鞘的宝剑,在公路出现!为了什么目的?就为夺回一个下贱的妓女?”

首相挨骂的期间,可以想象这些廷臣肃静到了什么程度。一个八十岁老头子在生一个心爱的侄子的气,而侄子过去一直主宰着他的全部意志。教皇盛怒之下,说起撤销侄子红衣主教的职位。

托斯卡纳大公的大使支持教皇的愤怒,向他申诉红衣主教、首相新近一件傲慢无礼的事。这位红衣主教,从前那样有权有势,为了日常的工作来见教皇陛下。教皇叫他在前厅待了整整四小时,在众目睽睽之下等着,随后又不要见他,打发他走。首相一向骄傲得不得了,可以想见他有多难过了。红衣主教被激怒了,但是并不屈服;他想,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年人,生平就爱家庭,而且,又不大习惯于处理世俗的事务,会在最后借重他的。但是神圣教皇的德行胜利了;他召集红衣主教,望着他们许久不开口,最后他流着眼泪,不稍迟疑,表示类似公开的谢罪,向他们道:

“年岁的衰老,和我对宗教事务的关怀,你们知道,我希望摧毁这方面的恶习,使我不得不把世俗的职权交托给我的三个侄子;他们滥用职权,我把他们永远赶走了。”

紧跟着宣读圣旨:侄子全放逐到穷苦的村落,职位全部撤销。红衣主教、首相,流放到契维塔·拉维尼亚;帕利亚诺公爵,流窜到索里亚诺;侯爵,流放到蒙泰贝洛。圣旨上说,取消公爵应得的薪俸,这有七万二千皮阿斯特(合一八三八年一百多万)。

违抗这些严厉的命令,根本不可能:全罗马人民憎恨卡拉法,他是他们的仇人、监视人。

帕利亚诺公爵带着内弟阿里夫伯爵和莱奥纳尔·代耳·卡尔迪内来到索里亚诺小村子住,同时公爵夫人和她婆婆住到加莱斯,离索里亚诺二小古里远的一个破庄子。

这些地方是可爱的;不过,这是流放啊;从前统治罗马,傲慢无礼,而今是从罗马被放逐出来啊。

马尔塞尔·卡佩切,还有其他廷臣,随着主妇来到她被流放的可怜的村子。这女人前几天有权有势,享受荣华富贵,目空一切,如今全罗马的敬礼没有了,她只看见一些简单的农民在她周围,他们的惊奇甚至让她想起她的没落。她得不到一点点安慰;叔公那样老,在他召回侄子之前,就许猝然死了;而且,三兄弟互相憎恨,糟不可言。有人甚至说,红衣主教纵情声色,公爵和侯爵并不过问,所以,看见他放荡不羁,惊惧之下,便亲自去见教皇,向他们的叔父告发。

在这极度失宠的惶恐中间,发生了一件事,使公爵夫人和卡佩切本人受害,也说明他在罗马追逐玛尔图恰,不是出于真正的激情。

有一天,公爵夫人叫他过来,有话吩咐,他发现只他一个人和她在一起,这种情形一年不见得有两回。看见公爵夫人接见他的大厅没有别人,卡佩切变得呆板、沉默了。他走到门口,看看隔壁大厅有没有人能听见他们,然后,他放大胆子这样讲:

“夫人,我有几句怪话斗胆对你讲,你听了不要心乱,也不要生气。许久以来,我爱你比爱性命还厉害。我要是太不谨慎,敢像一个情人望着你天仙似的美丽的话,你不应当怪罪我,而应当怪罪的是推动我、扰乱我的超自然的力量。我在痛苦,我在燃烧;烧我的火焰我不要求减轻,仅仅要求你宽宏大量,可怜可怜一个充满了疑惧和恭顺的奴隶。”

公爵夫人显出惊奇,尤其是恼怒,对他道:

“马尔塞尔,你倒是看见我什么了,有胆量向我讨爱情?难道是我的生活,难道是我的谈话违背礼法你才毫无顾忌,这样放肆?你怎么会有胆量相信,除去家主我丈夫之外,我能委身于你或者另外一个人?我原谅你对我说的话,因为我想你是一个疯子;不过,当心别再犯这一类过错,否则,我对你发誓,我要为第一次和第二次的无礼同时惩罚你。”

公爵夫人一腔怒火走开了。卡佩切也实在没有遵守谨慎行事的规则:他应当让对方猜出来,不应当说出来。他惶愧了,直担心公爵夫人告诉她丈夫。

但是下文和他的忧虑正好相反。在村居寂寞之中,高傲的帕利亚诺夫人不由自己,就把别人大胆对她讲的话说给她得宠的侍女迪亚纳·布朗卡奇奥听了。这是一个三十岁的女人,热烈的激情在吞噬她。她是红头发(史学家几次说起这情形,觉得这就解释得了迪亚纳·布朗卡奇奥的全部胡闹)。她热恋着蒙泰贝洛侯爵驾前的一个贵人多米蒂恩·福尔纳里。她想嫁他;不过,她很荣幸和侯爵夫妇是血亲关系,他们肯答应她嫁一个实际上伺候他们的下人吗?至少就表面看来,这困难是跨越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