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司特卢的女修道院院长(第18/37页)

“明天我早一点来,去掉栅栏上头一根柱子,你来到下边花园,我带你到城里一座教堂去,那边有一位对我忠心的教士帮我们证婚。天不亮,你又回到花园。你做了我女人,我就不再担心了。我们全一样为那可怕的不幸事件感到痛心,你母亲要我怎么样赎罪,我就怎么样做,哪怕是几个月不见你,我也同意。”

听见这种建议,海兰惊呆了。虞耳接下去道:

“爵爷喊我回去,荣誉和种种理由逼我动身。我的建议是唯一保障我们未来的建议;你要是不同意,我们就在这里,就在这时候,永别了。我走,我后悔自己当初粗心。我相信你赌的咒,可是你违背了最神圣的誓言。许久以来,太久了,爱情造成了我一生的不幸。我希望你的三心二意引起我对你的正当蔑视,最后帮我医好这种爱情。”

海兰流着眼泪哭喊道:

“老天爷!我母亲要气死啦!”

最后,她同意他对她提出的建议。她接下去道:

“可是,我们一来一去,可能会被人发觉的;想想会有什么坏话出来,想想我母亲可怕的处境;等她走了吧,也就是几天的事。”

“信任你的话,在我是最最神圣的事了,你别叫我尽起疑心。我们明天夜晚结婚,不然的话,我们眼下是死前最后的一面。”

可怜的海兰说不出话,只能流眼泪;虞耳采用的坚定、残酷的声调尤其撕烂了她的心。难道她真让他看不起吗?这就是从前百依百顺的多情的爱人!她终于同意照他吩咐的话去做。虞耳走了。从这时候起,在最痛苦的焦灼不安之中,她等着下一个夜晚。如果她是准备好了等死,她的痛苦就不会怎么尖锐了,她就能从虞耳的爱情和母亲的慈爱的想法里找到一点勇气。后半夜是在最残忍的决心的改变之中度过的。有一时她想全讲给母亲听。第二天来到母亲面前,脸色惨白极了,母亲忘记了她种种合理的决心,扑在女儿的怀里,喊道:

“出了什么事?老天爷!告诉我,你做了什么,或者你要做什么?我看见你对我保持残忍的沉默,还不如拿一把刺刀,扎进我的心,叫我少受罪。”

在海兰看来,太显然了,母亲温存到了极点;她清清楚楚看出,母亲不但不夸张她的感情,反而想法子加以约制,不让感情流露出来;她终于感动了,跪了下来。因为母亲怪罪海兰躲着不见她,追问是什么可能成为这致命的秘密,海兰回答:明天,还有以后任何一天,她会在她身边待一辈子!不过,她求她别再问下去。

这句话说大意了,紧接下去就是和盘托出。听说杀死儿子的凶手就在眼边,堪皮赖阿里夫人气死了。不过,痛苦过去,接着就是一阵又兴奋又单纯的喜悦。晓得了女儿没有失身,谁能够想象她欢喜成了什么样子?

这位慎重的母亲,马上从头到尾,改变了全部计划;对付一个和她毫不相干的男子,她相信自己是可以耍诡计的。最残忍的激情的动荡撕烂了海兰的心:她讲出来的话真诚到了不能再真诚的地步;这苦闷的灵魂需要倾泄。堪皮赖阿里夫人,从现在起,相信自己可以为所欲为,她捏造了一连串理由:这里一样一样列举出来,就嫌长了。她不费气力,就向她不幸的女儿证明了私下结婚永远是女人一生的污点,她应当服从这样一位慷慨大方的爱人,不过,只要她肯延迟一星期再举行,她就会得到一种公开的、完全合法的婚姻,用不着私下偷着结婚。

她,堪皮赖阿里夫人,就要到罗马去;她会对丈夫说明,远在齐安皮不幸战役以前,海兰就嫁给虞耳了。有一天夜晚,她穿着一件宗教衣服,在湖边,在岩石中间凿出来的小路上,沿着风帽修士的修道院的外墙,遇见过她的父兄:婚礼就是在那一夜晚举行的。母亲整天不离开女儿,最后,到了黄昏,海兰给她爱人写了一封天真的信,照我们看来,是一封很动人的信。她在信上讲起斗争撕烂了她的心,临了,她跪下来求他延缓一星期。她接下去道:

母亲的信差等着送这封信;我一边写,一边觉得自己把话全讲给她听是犯了最大的错误。我相信我看见了你在生气。你的眼睛带着恨在望我;最残忍的内疚把我撕烂了。你要说我的性格十分软弱、十分懦怯、十分卑鄙:我承认你对,我亲爱的天使。可是,你想象一下这种情景:我母亲流着眼泪,几乎是跪在我面前,于是我就不可能不对她讲,有一个原因使我不能不答应她的要求。这句话我一疏忽,说出了口,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我心里作祟,反正我们中间的经过我没有办法不全讲出来。就我能记得起来的看,我觉得自己当时惶惶无主,需要有人帮我出主意。我希望母亲的话对我有……我简直忘记了,我的朋友,这位亲爱的母亲的利害观点和你的利害观点相反。我忘记了我的第一个责任是服从你,显而易见,我不能够体验真正的爱情;据说,爱情经得起任何考验。蔑视我,我的虞耳;不过,看在上帝的分儿上,别半路不爱我。你要是愿意的话,把我抢走;不过,要对我公道:要不是我母亲在修道院里,随便世上什么事,哪怕是最可怕的危险,哪怕是耻辱,都不能够拦着我服从你的命令。可是这位母亲好极了!她呀,天分真高!她仁厚极了!想想我往常同你说起的事;我父亲搜我的房间,我想不出一点办法把你那些信藏起来,她把信救了出来。随后,危险过去,她连看也不要看,也不说一句责备的话,就把信还了我!可不,她一辈子待我就都和这紧要关头一样。你明白我是不是应当爱她,可是,一边给你写信,说起来也可怕,我觉得我一边在恨她。她宣布,因为天热,想在花园搭一个帐篷过夜;我听见锤子的响声,这时候正在支帐篷;我们今夜不可能见面了。我担心的就是住读生的宿舍也上了锁,还有转梯的两个门也上了锁: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有了这些预防措施,我就不可能到底下花园里来了,哪怕是为了求你息怒,我相信下来有用,我也来不了。啊!有办法的话,我这时候多想投奔你啊!我多想跑到有人帮我们结婚的教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