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2/5页)

“啊?”

“我有件事儿想跟你说说。”

“说吧,老伙计,”我亲切地答道,“我正在想,这个场景是不妨加入一段对话的。”

“关于我和安吉拉这事儿。”

“嗯?”

“我一直在苦苦思索。”

“啊,然后呢?”

“我对情况进行了毫不留情的分析,有件事儿像一道闪电一样引起了我的注意。有人在搞鬼。”

“我没懂。”

“好,这么说吧,我先来讲一讲事实。去戛纳之前,安吉拉是爱我的。她全心全意地爱我,我就是她的宝贝。这你同意吧?”

“毋庸置疑。”

“她一回来,我们就闹翻了。”

“的确。”

“无端端地。”

“嘿,见鬼,怎么叫无端端地?你那么说什么来着,她那条鲨鱼,有点不识相吧。”

“我对她的鲨鱼是直言不讳。我说的就是这个问题。你真以为,因为对鲨鱼有不同意见,这么点微不足道的事儿,就能让一个姑娘把心上人拱手送走了?”

“当然。”

我真搞不明白他怎么就不懂呢。不过话说回来,这可怜的大皮同志对纤细微妙的情感从来都是马马虎虎。他属于那种在足球场上横冲直撞的傻大个,缺乏敏感的触觉——记得吉夫斯曾这么形容过。要他去挡个悬空球啦,穿着钉鞋踩过对手的脸啦什么的,他是一流人选,但是说到理解女性异常敏感的情绪,他可不太拿手。他永远也不会明白,一个女孩子会为了她的鲨鱼,宁可放弃一生的幸福。

“胡说!那根本就是借口。”

“什么是借口?”

“鲨鱼那码子事儿。她想甩掉我,就随便捡了个理由。”

“不对,不对。”

“我说是就是。”

“那她又为什么要甩掉你?”

“说得就是!我也在这么问自己。答案就是:她爱上别人了!这明摆着嘛,其他的选项都不可能。去戛纳以前,她爱的是我,一回来,她就不爱我了。很明显,在这两个月当中,她在那儿看中了哪个浑蛋,移情别恋了。”

“不对,不对。”

“别不对不对的了。肯定是这么回事儿。好,不妨告诉你,我这可不是说着玩儿的。要是让我知道这个阴险小人,这个狡诈的骗子是谁,哼,他最好趁早打算,联系好中意的养老院,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我打算,一知道他的身份,就掐住他的臭脖子,摇到他口吐白沫,从里到外翻过来,活活把自己吃掉。”

他撂下这话就闪人了,我等了一两分钟,估计他彻底不见人影了,这才起身向客厅走去。女士们喜欢用餐过后在客厅里休息,这个习惯是举世皆知的。我推测安吉拉就在那里,希望能找她说两句话。

关于大皮这个理论,说什么有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在戛纳偷走了她的心,我已经表示过,根本站不住脚,这不过是他哀痛之中胡思乱想的结果。这当然都是因为鲨鱼,绝对是鲨鱼,不可能不是鲨鱼,才导致年少的爱恋绮梦暂时减了热度。我相信,只要趁现在和我这表妹谈一谈,就能让一切恢复正常。

坦白说吧,我相信,像她这样的女孩,天生一副善良温顺的性格,看到当晚餐桌上的景象,怎么可能不受到心灵的震撼?就连达丽姑妈家的管家赛平思,平日里一位漠然不动声色的先生,看到大皮对着那些个阿涅丝·索莱尔nonnettes de poulet挥手拒绝,都倒吸一口凉气,险些站立不稳。而旁边端着土豆的男仆则像见了鬼似的,眼睛都直了。像安吉拉这样的好姑娘,要说这事儿对她完全没有产生效果,这个选项根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我坚信,她此时一定在客厅里,心里血滴成河,盼着立刻复合呢。

走进客厅,我却只看到达丽姑妈一个人。她看见我飘进眼帘,好像给了我一个颇为仇视的眼神儿。不过,因为刚刚目睹过大皮的痛苦,我认为这应该归咎于她的节食行为。饿肚子的姑妈自然不能像吃饱了的姑妈那样满面春风。

“嘿,原来是你来了?”她说。

当然啦,这还用问。

“安吉拉呢?”我问。

“回房休息去了。”

“这么早?”

“她说有点头疼。”

“唔。”

听上去不大乐观。一个姑娘,看到分手的恋人胃口差得这般轰轰烈烈,如果心中重新萌生爱意的话,怎么会忽然闹头疼回房休息去呢。她一定会守在左右,低垂着眼帘,飞快地、歉意地瞥他一眼,传信号给他说,要是对方希望大家坐到圆桌上商讨一个解决方案,她全力支持。没错,必须承认,我觉得回房休息这事儿有点蹊跷。

“回房休息,啊?”我喃喃地琢磨。

“你找她有什么事儿?”

“我想找她出去散散步,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