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3页)

“你是说校长之一。”

“我说的不是校长之一。听着,笨蛋。伊顿公学不是有一个校董事会吗?那好。斯诺兹伯里集市文法学校也有,我是董事会的成员。大家把今年夏天的颁奖仪式交给我安排,颁奖呢定在这个月的最后一天,也就是三十一号。你都听懂了没有?”

我又吞了一口续命汤,把头往枕头上靠一靠。虽说参加了胖哥·托森顿的生日聚会,但这么简单的信息我还是能掌握的。

“懂啊,我当然明白你的意思啦。斯诺兹伯里、集市、文法学校、董事会、颁奖……没错。但是这都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颁奖嘉宾。”

我呆了一呆。她的话像是没意义的噪声,就像姑妈晒太阳时忘了戴帽子,在漫无边际地吹大话。

“我?”

“你。”

我又呆了一呆。

“你指我?”

“我就是指你本人。”

我呆了第三呆。

“你这是拖我后腿啊。”

“谁拖你后腿了,我才不乐意拖你的狗腿呢。本来定好由牧师来颁奖,但等我到家才发现,他来信说蹄腕脱臼,不得不放弃提名。可以想见,我立刻慌了神,到处给人打电话,可是谁都不乐意接手,然后,我就突然想到了你。”

我认为,这件破事儿务必要扼杀在摇篮里。为姑妈们尽应尽的责任,伯特伦·伍斯特向来最热心不过,但效劳也是有界限的,并且是明确不可跨越的界限。

“你觉得我会去你这家误人子弟的学校派发奖品?”

“没错。”

“还要讲话?”

“正是。”

我报以嗤笑。

“天哪,你呲什么呲,这可是正经事儿。”

“我这是笑呢。”

“啊,真的吗?那敢情好,你这么有兴头,我就放心了。”

“是嗤笑,”我解释道,“我可不干。没有转弯的余地,我坚决不去。”

“你非去不可,小伯弟,不然就再也别想踏进我家大门,这句话的意思你懂吧。以后你休想尝到阿纳托的手艺。”

我不禁浑身一颤。达丽姑妈指的是她家厨师,那位高明的艺术家。阿纳托独霸厨师界,本事无人超越——不,是无人能比,各种食材经过他的手,再摆到食客的眼前,当真入口即化。他就是布林克利庄园的一块磁铁,吸引我伸着舌头上门。我生平最快乐的许多回忆都是大嚼这位高人的烤肉和烩菜,想到被剥夺了大快朵颐的机会,我感到前景十分惨淡。

“啊呀,这,这太过分了!”

“我就知道你要紧张。真是只饿死鬼。”

“这和饿死鬼完全没关系,”我展示出一点冷傲的姿态,“一个人懂得欣赏天才的烹饪,这不能算饿死鬼。”

“是,我承认自己也爱吃,”我这亲戚让了一步,“不过,你以后别想再吃上一口,除非你接受这个简单轻松又愉快的活儿。没错,连闻都不给你闻一下。你把这话放在肚子里好好消化一下吧。”

我开始觉得,好像有什么猎物掉进了陷阱里。

“可是干吗非得找我?我是谁啊?自己问问自己。”

“我问过多少次了。”

“我是说,这事儿我可做不来,要是没有点口才,怎么能颁奖呢?我记得上学的时候一般都是首相还是谁来颁奖的。”

“哎,那是伊顿公学。斯诺兹伯里集市可没那么挑剔,只要是个带鞋罩的人,大家就服了。”

“怎么不叫汤姆叔叔去?”

“汤姆叔叔!”

“对啊,怎么不行?他不就有鞋罩嘛。”

“伯弟,”她回答道,“我这就告诉你汤姆叔叔怎么不行。记不记得我在戛纳赌牌把钱输光的事儿?哼,我很快就得准备好跟汤姆摊牌了。要是这事儿完了以后,我还让他戴上浅紫色的手套、扣上礼帽,去斯诺兹伯里集市文法学校颁奖,那家里可就要闹离婚了。他会在针垫儿上留个字条,然后兔子似的蹿出家门。所以,年轻人,这事儿非你不可,你还不如欣然接受的好。”

“可是达丽姑妈,讲讲理啊。我向你保证,你绝对找错人了,我在这一行完全没指望。不信你问问吉夫斯,有一回我被逼无奈在一家女校做演讲,结果那个人都丢到姥姥家了。”

“我很有信心,你这个月三十一号还会把人丢到姥姥家,不然我干吗找你呢?我个人是这样想的:这事儿左右要砸锅,还不如趁机乐一乐。伯弟,我期待你届时上台颁奖哟。行啦,那就不耽误你了,你肯定着急要做你的瑞典健身操吧。那我就等你一两天内上门了。”

她撂下这些毫无心肝的话就迅速走人,留下我一个人忍受忧愁的侵袭。胖哥生日会带来的自然反应,再加上这当头一棒,可以不夸张地说,灵魂煎糊了。

正当我还沉浸在深深的痛苦中时,门开了,吉夫斯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