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4/5页)

某天晚上,他一直没来。她辗转反侧,唉声叹气,闹得黑女人都坐不住了。看守的妇人走出房间,给她弄来了一杯奇怪的热酸汤。很快她就睡着了,不过第二天醒来,她觉得头大如斗,隐隐作痛。整个白天她都没吃什么东西,这次仆人看她的眼神充满同情。

晚上他出现了。他刚走进房间挥手示意黑女人离开,姬特立即跳起来跑到门口,激动地投入他的怀抱。他微笑着抱起她回到床上,有条不紊地脱掉她身上的衣服和首饰。她躺在他面前,皮肤洁白,眼神迷离,他弯下腰来,开始用嘴喂她吃糖。有时候她试图捕捉他的嘴唇,但他的动作总是飞快,一触即离。他这样逗弄了她很久,直到她低声哭个不停,躺在那里再也不肯动弹。他的眼神闪闪发亮,他把糖丢到一边,开始亲吻她僵硬的身体。等她再次回到现实中,屋子里漆黑一片,他已经在她身边睡着了。从那以后,他经常两天才来一次,而且每次总是没完没了地逗她,直到她尖叫着挥拳捶打他。但在他离开以后,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期待这令人难耐的插曲,内心的渴望愈演愈烈,驱散了其他所有感觉。

终于有一天晚上,不知为何,黑女人又拿来了那种酸饮料,然后站在床边严厉地盯着她把它喝了下去。她把空杯子还给老妇人,一颗心直往下沉。贝尔卡西姆不会来了。第二天他也没有出现。接下来的五天里,每天晚上她都要喝那种饮料,她觉得杯子里的东西越来越酸。她陷入了发烧般的半昏迷状态,除了坐起来吃饭以外整天都躺在床上。

有时候她似乎听见外面有女人正在厉声说话,那声音让她再次恐惧起来,她在隐隐的不安中忐忑了几分钟,但随着外界的刺激退去,她不再听到那些声音,也忘记了这件事。第六天晚上,她突然觉得贝尔卡西姆再也不会来了。她躺在床上,干涩的眼睛紧盯着床顶的华盖,门口黑女人身边的电石灯映出天棚上隐隐的花纹。她躺在那里胡思乱想,在她的想象中,他进门走到床边拉开帘子——然后她震惊地发现,爬上四级台阶来到她身边的根本不是贝尔卡西姆,而是另一个年轻男子,他长着一张塑料般毫无特色的脸。直到那一刻,她才意识到只要和贝尔卡西姆有任何一点儿相似之处的造物都能像贝尔卡西姆一样令她愉悦。她第一次想到,在这个房间的四壁之外,在附近的某个地方,比如说外面的大街上甚至就在这幢房子里,有无数这样的造物。这些男人里一定有人和贝尔卡西姆一样可爱,他会迫不及待地想要取悦她,他也有这样的能力。想到贝尔卡西姆的某位兄弟或许就躺在她床头这堵墙的几英尺外,她不由得战栗起来。但直觉低声叮嘱她躺着不要动,她轻轻翻了个身,假装睡着了。

很快就有仆人过来敲门,她知道他们送来了给她睡前喝的催眠药。片刻之后,黑女人掀开床帘,却发现女主人已经睡着了,于是她把杯子放在最高的台阶上,退回门口的床铺旁边。姬特没有动,但她的心跳得异乎寻常地快。“那是毒药。”她告诉自己。她们在慢慢给她下毒,所以她们一直没来复仇。又过了很久,她才用胳膊肘轻轻撑起身体,透过帘缝向外张望,看到近在眼前的杯子,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黑女人鼾声如雷。

“我必须出去。”她想。她觉得自己异常清醒,但是从床上爬下来的时候,她感觉到了自己的虚弱。就在这时候,她头一次注意到了房间里干燥的泥土气息。她从床边的牛皮柜子里取出贝尔卡西姆给她的首饰,包括他从另外三个妻子那收回的在内,然后把所有东西摊在床上。她从牛皮柜里取出自己的手提箱,蹑手蹑脚地走向门口。黑女人仍在沉睡。“毒药!”姬特转动钥匙,满怀恨意地低声说道。她小心翼翼地关上身后的房门,周围一片漆黑,虚弱的双腿瑟瑟发抖,但她还是单手拎起箱子,用另一只手摸索着墙向前走去。

“我得发一封电报,”她想,“要联系上他们,这是最快的办法。城里肯定有电报局。”但首先她得逃到外面的街上,这段路可能很长。也许她会在黑暗的逃亡之路上碰到贝尔卡西姆,现在她已经再也不想见到他。“他是你的丈夫。”她低声告诉自己,然后在恐惧中浑身僵硬地站了一会儿。紧接着她差点儿笑出了声:这不过是她玩的这个荒唐游戏的一部分而已。但在她发出电报之前,这个游戏不会结束。她的牙齿开始打战。“在我们逃到街上之前,你能不能控制住自己?”

左手边的墙壁突然消失了。她谨慎地向前走了两步,穿着便鞋的脚尖感觉到了地板柔和的边缘。“这些见鬼的楼梯连扶手都没有!”她咒骂了一句,然后轻轻放下箱子,转身回到墙边,沿着来路摸回自己的房门外。她无声地推开门,拿起那盏小铁皮灯。黑女人一直没动。她又小心地关上门,没有引发任何意外。借着灯光她惊讶地发现手提箱离自己只有几步,它摇摇欲坠地放在楼梯最上方,这么说来,刚才她差点儿就摔了下去。她慢慢走下楼梯,小心地迈过柔软崎岖的台阶,免得扭伤脚踝。楼梯下方是一条狭窄的走廊,走廊两侧各有一扇紧闭的门。她沿着走廊向右拐了个弯,走进一方铺满稻草的露天小院。纤细的月牙在空中洒下一片白光,她看到了前面的大门和墙根下熟睡的人影。她吹灭了灯,把它放在地上。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拉不动巨大的门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