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米尔·科尔布(第6/11页)

这是十一月份开始的头一个星期一。两个年长的学徒和见习生前一天在一起观看了一个巡回演出剧团的演出。由于他们平时极少在一起看戏,因此便悄悄地凑在一块交头接耳,交流体会。那个见习生是一个花花公子,他家住在首都,他在斜面桌旁,打着手势,模仿着剧中小丑的怪相,让人们重新回忆起昨日的欢乐。星期天下雨,埃米尔留在房间里,他便羡慕地走过去听他们在一起交流观感。年轻的主管一大早就因为星期一心情不佳而叽里咕噜地说他了。他只得一个人孤单单地、无所事事地坐在斜面办公桌旁,而其他人脑子里都在想着剧院,毫无疑问还同情着他。

就在此时,市中心广场上突然响起了短促的喇叭声,这响亮的喇叭声重复了三次。这是一个信号。这几天来,这座城市都已经熟悉了这个信号,它意味着马上就会有一位先生要在广场上宣布什么了,此人一步跨到议会大厦的台阶上,声音就像放连珠炮:“诸位!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晚上是著名的埃尔菲拉剧团在这里的最后一场演出,不再延长!今晚上演的剧目是名剧《冯·菲尔斯海姆伯爵或父亲的咒语和兄弟的谋杀》。这是最后的一场盛装演出,敬请各位男女老少前来观看。吹喇叭!吹喇叭!演出结束后,还要进行抽签活动,馈赠贵重礼物!每位持有第一排和第二排座位票子的人免费获得一张阄。吹喇叭!吹喇叭!这是著名剧团的最后一场演出!为满足各位艺术爱好者的愿望,最后一场演出!今晚七时半开始售票!”

在这百般无聊而令人沮丧的星期一早晨,这个颇有吸引力的声音刺痛了这位学徒的心。见习生的神情,同事们的窃窃私语,意味着荣光和享受的五彩缤纷的演出,在他的心中汇成一股强烈的欲望,必须观看这最后一场演出,他要享受一次。欲望即刻变成了决心,因为办法就在他的手中。

这天,埃米尔·科尔布第一次在他保管的小小的现金收支账册上写上了错误的数字,并将几枚十芬尼的镍币塞进了自己的腰包,尽管这要比几个月前偷用一枚邮票的情节来得严重得多,但这一次他的心里很平静。他很久以来就想动手了,他早已是深思熟虑的了。他不怕被人察觉,是的,他感受到了一点成功的喜悦。当他傍晚向店主告别的时候,这时的他已经豁出去了,钱就在他的口袋里。此时的他,就像常常这样干的老手,那个笨蛋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现。

演出使他心满意足。他听说,在大城市里,还有更加富丽堂皇的大剧院,而且有人每天晚上都进剧院看戏,坐的是头等位子,他多么想自己也能如此。

从这时候起,德赖斯商号的邮资款开始出现了一个漏洞,通过这个洞,钱就像一条小溪源源不断地流了出去,而学徒科尔布因此过上了好日子。剧团的确迁移到别的城市去了,眼下又没有别的剧团前来演出。不久后亨施德特举办教堂落成纪念庆典活动,不久在沼泽地安置了旋转木马。除了车钱、啤酒或糕点费用之外,还要有一件新的衬衫领,或者一条领带,这当然是不可缺少的。这个可怜的年轻人现在渐渐地讲究起来。他考虑的是,下个星期天该到哪里去娱乐娱乐。他不久便学会了在娱乐的时候为所欲为,他得意地做着那些他过去认为是罪过和愚蠢的事。他一边喝啤酒,一边给莱希施德滕年轻的先生们写风景明信片,他在过去啃干面包的地方,询问有没有香肠和奶酪,还神气活现地召唤饭店伙计送芥末和火柴,并在抽香烟时学着将烟从鼻孔里喷出去。

总的来说,他手头如此大方,但还是小心的,不允许像开玩笑似的一直发生。开始几次月底前检查他的账时,他提心吊胆,但情况一切正常,没有人来制止刚开始发生的恶劣行径。这样一来,科尔布就像每一个惯偷一样,尽管开始非常小心谨慎,但到后来就变得有恃无恐起来。

有一天,他在账册上记下了七封信的邮票钱,主人批评他记错了,是四封而不是七封。可他还狂妄地坚持己见,说什么应该是七封信的邮票钱。这个时候,德赖斯先生显得很平静,埃米尔若无其事地办他的事去了。到了傍晚,主人坐在这个无赖的账册前边——这个无赖不在场,开始仔细地从头到尾地查看他的账册。这倒并不是因为他发觉最近一个时期邮资的耗费增多了,而是这天市郊有位饭店老板告诉他,最近一个时期,小科尔布星期天常到他的饭店,喝啤酒的支出看起来要大于这位年轻人的父亲能够给他的钱。现在主人要花点力气对这桩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从这个年轻出纳员的本质上和行动上查一查某些变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