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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种季节过去了,人们和来时一样大群大群地离去。甜点心和珍妮决定留下,因为他们想在沼泽地再干一季。他们采收了几蒲式耳的干豆储存起来,到秋天好卖给农场主,后来就没活可干了,因此珍妮开始到处溜达,看看在农忙季节她没有注意到的人和事。

譬如说当她在夏天听到巴哈马鼓手那难以捉摸但却震撼力极强的鼓声时,她会走过去看他们跳舞。在收种季节期间她曾听到人们讥笑这种“拉锯”舞,现在她看他们跳舞时笑了,但这不是讥笑,她逐渐十分喜欢这种舞蹈了。她和甜点心每晚都去,别的人因此而取笑起他们来。

现在珍妮认识了特纳太太,在收种季节里她看见过她几次,但从来没有说过话,现在她们成了互相串门的朋友。

特纳太太是个肤色乳白、好像总在生儿育女的女人。她的肩背有点弯,她一定是意识到自己有个骨盆,因为她老是往前挺着那个部分,好让自己总能看到它。甜点心背着特纳太太老拿她的体形开玩笑,他声称是母牛在她后背踢了一脚才使她成了这个形状的。她是一块被各种东西砸过的熨衣板,而同样的那只母牛又在她小的时候一脚把她的嘴踩扁了,结果嘴又宽又扁,鼻子几乎碰上了下巴。

但是特纳太太的五官和身材极得特纳太太自己的赞赏。她的鼻子稍稍突出,她感到很骄傲;她的眼睛一看到自己的薄嘴唇就惬意万分。就连她那仅是半突出的屁股也是引起自豪的源泉。以她自己的想法,这一切都使她不同于黑人,她选珍妮做朋友也是出于这个原因,珍妮虽然和在地里干活的其他女人一样穿着工作服,但她浅棕色的皮肤和满头秀发使特纳太太原谅了她的这个行为。她没有原谅珍妮嫁给了像甜点心这么黑的一个人,但她感到她有法子补救这一点,她的弟弟正是为此才生到这个世界上来的。甜点心在家时她很少长呆,但当她来串门时如果只有珍妮一个人在家,她就会一呆几个小时聊个没完。谈到黑人时她总是一副嫌弃的态度。

“伍兹太太,我常对我丈夫说,我真不明白像伍兹太太这么一位夫人怎么能忍受那帮粗俗的黑鬼整天在她家进进出出。”

“我根本不在乎,特纳太太,其实,他们的谈话很好玩,挺逗乐的。”

“你比我勇敢。当有人说服了我丈夫,我们到这儿来开饭馆时,我连做梦也没想到能在一个地方聚集上这么多不同样子的黑人,早知道这样我就不会来这儿了。我从来不习惯和黑人交往,我儿子说他们会吸引闪电。”她们笑了一会儿,在多次这类谈话之后,特纳太太说:“你们结婚时你丈夫一定有很多钱吧。”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特纳太太?”

“能得到你这样一个女人呀。你比我勇敢,我就是想象不出自己去和一个皮肤这么黑的人结婚。黑皮肤的人已经太多了,我们应该使我们这个民族的肤色越来越浅才对。”

“我丈夫除了他自己之外一无所有。要是和他混在一起很容易会爱上他的。我爱他。”

“怎么,伍兹太太,我不相信,你只不过是一时着了迷而已。”

“不,这是实实在在的,要是他离开我我绝对受不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在无聊的时候,他可以拿起几乎任何一样小东西,创造出夏天来。我们就靠他创造出的那幸福生活着,直到出现更多的幸福。”

“你和我不同,我无法忍受黑皮肤的黑鬼,白人恨他们,我一点也不责怪白人,因为我自己也受不了他们。还有,我不愿看到像你我这样的人和他们混在一起,咱们应该属于不同的阶层。”

“咱们不可能这样做,咱们是一个混合的民族,人人都有黑皮肤的亲戚,也有黄皮肤的亲戚。你为什么对黑皮肤的人这样反感?”

“他们使我厌烦。老是在笑!他们笑得太多了,笑得也太响了。总是在唱黑人的歌曲!总是在白人面前出洋相。要不是因为有这么多黑皮肤的人,就不会有种族问题了,白人就会接受我们了,是那些黑皮肤的人在阻碍我们前进。”

“是吗?当然,这事我从来没有多想过,不过我觉得白人们连和我们来往也不愿意,我们太穷了。”

“不是因为穷,而是因为肤色和面貌。谁会愿意一个小黑孩躺在婴儿手推车里,就像乳酪里的一只苍蝇似的?谁愿和一个不中用的黑皮肤的男人以及一个穿着鲜艳俗气的衣服走在街上、毫无理由地乱喊大笑的黑皮肤女人搅在一起?我不知道。我生了病别给我找黑人大夫到我床前来。我生了六个孩子——运气不好,只养大了一个——还从来没让一个黑人大夫摸过我的脉,赚到我的钱的总是白人大夫,我也不上黑人商店去买东西,黑人根本不懂做买卖,更不用说给我接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