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徒 第八章(第3/3页)

“不,我不明白!”我高声说道,用尽全力擂了一下桌子,侍役惊恐地奔了过来。

“阿斯特莱先生,您倒说说,”我发狂似的接着说,“既然您已经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可见您对勃朗希·德·康明小姐是何等样人物了解得一清二楚,那么,您为什么不事先告诉将军本人一声,或者哪怕告诉我一声?最要紧的是为什么不告诉波丽娜小姐呢?她不是和勃朗希小姐手挽手出现在这里的游乐宫的大庭广众之前吗?难道能够这样?”

“我没有必要事先告诉您,因为您也无能为力,”阿斯特莱先生平静地回答。“再说,事先告诉您什么呢?将军大概比我更加了解勃朗希小姐,但竟跟她和波丽娜小姐一起散步。将军这个人不走运。我昨天看见勃朗希小姐骑着骏马,跟德·格里先生和这小个儿的俄国公爵一起疾驰,将军骑着棕红色的马跟在他们后面奔驰。早晨他说他脚痛,但他骑马的姿势却很漂亮。就在这一刹那,我突然想到,这个人彻底毁了。然而这些都与我无关,我只是不久以前才有幸认识波丽娜小姐。不过,”阿斯特莱先生忽然想了起来,“我已经对您说过,我不能承认您在某些问题上的权利,尽管我真心诚意地喜欢您……”

“够了,”我站起身来说,“现在我明白了,完全明白了,波丽娜小姐对勃朗希小姐也是完全了解的,但是她舍不得和那个法国人分手,所以她拿定主意和勃朗希小姐去散步。请您相信,其他任何力量都不会使她去和勃朗希小姐散步,使她在便函上恳求我不要去冒犯男爵的。这里必定存在着一股势力,使大家屈服于它!但是,唆使我去向男爵挑衅的正是她!见鬼,什么也搞不清楚!”

“您忘记了,首先,这位康明小姐是将军的未婚妻;其次,波丽娜小姐是将军的继女,将军自己有亲生的孩子,一男一女,是波丽娜小姐的弟弟和妹妹,他们被这个昏头的人彻底抛弃,而且好像连财产也被他夺走了。”

“对,对!是这样的!离开孩子远走高飞,就是意味着彻底抛弃他们,留下来,就是意味着维护他们的利益,也许还挽救几块领地。是的,是的,这完全是对的!但是毕竟,毕竟!哦,我明白了,现在他们为什么对老太太那样感兴趣!”

“您指的是谁?”阿斯特莱先生问。

“指那个在莫斯科的老巫婆,她还没有死,这里在等她的死讯。”

“对啦,全部兴趣当然集中在她身上。关键全在于遗产!遗产一宣布,将军就结婚;波丽娜小姐也可以自由行动了,而德·格里……”

“德·格里怎么样?”

“他们将还钱给德·格里,他在这里仅仅是等待还钱。”

“仅仅!您认为他仅仅等人家还钱?”

“其他的我一点也不知道。”阿斯特莱先生固执地不露口风。

“可我知道,我知道!”我愤怒地一迭连声喊道,“他也在等遗产,因为波丽娜将得到陪嫁,等她拿到钱,立刻就会投入他的怀抱。女人都是这样!最心高气傲的女人往往又是很没骨气的奴隶!波丽娜只会热烈地恋爱,此外什么都不会!我对她的看法就是这样!您看看她,特别是她独自一人待在那里沉思默想的时候,那副神情显示了某种命中注定的、难以逃脱的厄运,真该死!她能演出生活和感情的种种惨剧来……她……她……这是谁在叫我?”我忽然高声说道,“谁在叫?我听见有人用俄语在叫:‘阿列克谢·伊凡诺维奇!’是女人的声音,您听,您听!”

其时我们已经走到我的旅馆跟前。我们早已离开咖啡馆,却几乎没有察觉。

“我听到了女人的叫喊声,但是不知道她在喊谁;是用俄语在喊;现在我知道喊声是从哪里来的,”阿斯特莱先生指着方向说,“是这个坐在大轮椅上的女人在喊,她由几个跟班抬着,此刻抬进门廊里来了。后面有人替她扛着箱子,看来是刚下火车。”

“她为什么喊我呢?她又喊了,瞧,她在向我们招手。”

“我看见她在招手。”阿斯特莱先生说。

“阿列克谢·伊凡诺维奇!阿列克谢·伊凡诺维奇!嗨,天哪,好一个傻瓜!”旅馆的门廊里传来失望的喊声。

我们几乎奔跑着向门口走去。我跨上平台,我惊讶得手都抬不起来,脚站在石板上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