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夫妻

“接下来请收看来自性爱研究先驱的最新消息——马斯特斯和约翰逊的最新研究,继续锁定‘拉里·金现场’(Larry King Live)节目。”1994年3月29日,在该节目插播广告的时候,CNN的播音员热情激昂地预告说。

弗吉尼亚·约翰逊精心修饰过的头发染成了接近金色。她慢慢走向主持人前面的桌子,对着有线电视的脱口秀主持人和蔼地微笑。她这个时候体形比较胖,在电视屏幕上又被放大,看起来更富态。她曾经做过演员,所以非常渴望给大家呈现一种尊贵优雅的形象,尽管现在早已过了自己的黄金岁月。马斯特斯和约翰逊团队受人注目了30年,这次可能是团队的最后一次出场。

在华盛顿特区的那两天,约翰逊看上去非常尽职尽责地和前夫一起为《异性恋》(Heterosexuality)做宣传推广。这本书是他们和其他人关于20年性学研究结果的大众普及版本。他们之前曾在美国国家公共电台的《戴安·瑞姆》节目(Diane Rehm Show)谈论过这本新书。但是那天晚上马斯特斯没能到电视台参加“拉里·金现场”。由于帕金森氏综合症和早期痴呆,马斯特斯无法再进行公众演说,之前为书做宣传活动的时候就很容易感到疲惫。节目即将开始的时候,他们决定让罗伯特·科罗德尼医生——他也参与了本书的撰写,但合著者们几乎没有给他什么报酬——坐在约翰逊旁边。

“这个春天,很多人非常关注有关两性关系的基本常识,”广告之后节目重新开始的时候,金对着摄像头如此开场。“性与生物学、心理学、爱情、欲望和很多其他概念相关,其中便包括了一本非常重要的书籍。且不说这本书的内容,单看其作者的名字就几乎像是性的同义词,马斯特斯和约翰逊。他们与罗伯特·科罗德尼医生一起,汇编了一本有关男女性爱的研究作品《异性恋》。”

金紧接着把目光聚焦在约翰逊脸上。

“你现在还住圣路易斯对吧?”他问道。

“圣路易斯,对。”

“尽管你现在和马斯特斯医生不再是夫妻……”

“是的。”她边点头边说。

“……你们继续在一起工作?”金问。

约翰逊已经回答了很多次这个问题。

“噢,是的。”她说,她的声音像以前一样平稳和谐。“34年,不能因为离婚就一笔勾销。”

尽管科罗德尼插话说了些其他的,但是金始终把约翰逊作为提问对象,期待她有可能会跟大家分享一些从自身生活中获得的经验教训。

“不管怎样,爱就是爱,是吧?”主持人问道,他自己的婚姻也不是从一而终的。

“嗯,是的。”她说。

金皱起了眉头,继续边用手势边说:“你们汇合了,不管是什么(吸引着你们)。你们有没有找出来到底是什么?”

约翰逊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挂着她那经典的似是而非的咧嘴笑。

“没有。”她说。“人们认为跟化学有关。他们说是在另一个人身上找到了你喜欢的东西,让你感觉美好的东西,它们会让你对自己也感觉很好。但不是这样的,我觉得我们无法用科学来定义爱。不同的人对爱有不同的理解和体会。”

约翰逊不希望因为失败的婚姻而终止自己和马斯特斯的合作关系。他们在一起工作了40年,不可能像断开情感纽带那样轻松地割断他们在工作上的联系,尤其是她的女婿威廉·扬现在是诊所的主任。约翰逊为这个诊所投入了太多精力和光阴,她不能让诊所垮台。诊所的工资,加上与科罗德尼一起写书挣得的稿费,是她收入的主要来源。她跟马斯特斯谈论离婚的时候,两人都友善地同意继续让诊所营业下去。“如果我的女婿或者比尔·马斯特斯感觉客户需要团队或者特别点名需要我的时候,他们会让我接待。”约翰逊说这话的时候,距离他们圣诞节提出离婚已经过去两个月。

马斯特斯和约翰逊的离婚过程跟他们的婚姻——满足彼此需求的结合——一样缺乏明显的激情。他们的忧虑主要集中在诊所上,这是他们婚姻最显著的副产品。“我们工作上的合作关系依然很和谐。”马斯特斯解释说。“我们因为不同的生活方式和目标而分开,不久就会离婚。”他们再也不用在公众面前做出恩爱夫妻的样子了。他们离婚之后,旧的谎话被新的替代——他们说分手没有痛苦或者争吵。在公众面前,他们都好像只是早上醒过来就宣布离婚,然后继续快乐地去工作。“如果你想离婚,那就做吧: 不要怨恨、悲痛、仇恨或者在公开场合做傻事。”扬说,希望保证诊所不受影响。全世界的媒体把他们婚姻破裂的消息传播出去以后,他收到大量的卡片、信件和电话。“这就像我自己的父亲母亲离婚一样。”一封信里这样写道。另外一封信的作者没这么有同情心,“如果你们连自己都帮不了,你们怎么去帮助别人?”还有一些来信以为他们之间出现了性问题,并给他们提供了指导和建议。“我会告诉他们,我们的确帮助到自己了。”约翰逊对《纽约时报》说。“我们按照清楚明确、经过深思熟虑的要求做了我们想要做的一切。”她最开始对于离婚展现出的温和敦厚看起来太完美了,简直是理想化的。她甚至告诉一位记者说她仍然和马斯特斯的第一任妻子莉比是朋友,说莉比前一天晚上还给她打电话,问她要一个处方。莉比在电话上聊了一个小时她刚出生的孙子。“我的朋友都是一辈子的。”约翰逊坦率地说。她暗示自己已经不再依赖马斯特斯,不再做他的助手,她已经成熟起来了。“他是一个天生的老师,我是一个典型的学生——潜意识里是,我们的关系从来没有平等过。”她回忆说。“在我看来,离婚之后最好的事就是,别人开始把我当成一个人、一个独立的实体来对待。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别人总是把我们看成一个整体,那就是马斯特斯和约翰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