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大师:奥布莱恩其人其事(代译序)(第2/2页)

所幸,就在小说创作遇阻的同时,奥布莱恩却在无意中为自己开辟了一片新天地。从1938年10月开始,他不断投书《爱尔兰时报》,评论各种时政问题。他嬉笑怒骂又鞭辟入里的风格,很快赢得了读者的追捧。于是,两年后,报社索性邀请他开辟了自己的专栏——“满壶”(Cruiskeen Lawn)。奥布莱恩虽然口无遮拦,但身为国家公职人员,必须保持政治中立,所以他还是用了笔名“迈尔斯·纳·戈帕林”(Myles na gCopaleen)——实际上,奥布莱恩在出版物上几乎全用笔名,尽管其真实身份早已成为公开的秘密。奥布莱恩在新闻评论里激扬文字,释放出巨大的能量,同时也收获了许多赞誉。1943年,报社甚至将他的专栏文章集结成册,出版了一部《迈尔斯:爱尔兰的加冕国王》。不过,可能连奥布莱恩都没想到,这专栏他一写就是二十多年,几无间断。当然,这份兼差也多少能补贴些家用,帮他缓解部分的经济压力。

专栏每周更新数次,占用了奥布莱恩的多半余暇。不过,他还是忙里偷闲,用盖尔语创作了一部小说《装可怜》(An Béal Bocht,1941年)。奥布莱恩本想借“迈尔斯”的人气,以母语书写另辟蹊径,顺便试试运气。然而,读者却对《装可怜》反应平平。也因此,奥布莱恩毅然决定改弦更张,不再努力于小说创作,直到二十年后《苦日子》(The Hard Life)的出版。

1947年1月,奥布莱恩在车祸中腿部受伤。次年12月,他和同事打字员伊芙琳·麦克唐奈结婚。1951年4月,奥布莱恩受邀担任荣誉编委,为某文学杂志编辑“乔伊斯逝世十周年纪念专刊”。当然,其精力主要还是在专栏写作上。奥布莱恩在自己的园地里臧否人物、针砭时弊,风格越来越大胆,所以不免给报社招来很多麻烦。1952年2月,《爱尔兰时报》终于忍无可忍,以涉嫌诽谤为由,令其暂停专栏。同年12月,经过“反省”以后,奥布莱恩重开专栏。然而,他那口无遮拦的作风并未就此改变。1953年2月,都柏林地方事务部劝说奥布莱恩主动辞职,理由是缺勤、酗酒、违背公务员的中立原则。于是,他无奈只得以“健康原因”离开了供职过十八年的“衙门”。离职后,奥布莱恩每月领取微薄的退休金、伤残补贴,生活变得越来越拮据。据其胞弟回忆,因为用不起暖气,奥布莱恩冬天在家只能披一件大衣;妻子得了肺结核,他也没钱送其就医。所以,最后奥布莱恩只得靠到处投稿、写电视剧本维生。1956年母亲过世后,奥布莱恩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开始每况愈下。尿毒症、胸膜炎、咽喉癌,恶疾接踵而来。贫病交加的他陷入了彻底无助的境地。不过,好在每朵乌云都镶有一条金边。1964年,小说《多基档案》(The Dalkey Archive)的面世、《装可怜》的再版,总算为他黯淡的余生平添了一抹亮色。1966年4月1日清晨,愚人节当天,奥布莱恩在家中突发心脏病,就这样,过早地画上了人生的休止符。

1967年,《第三个警察》终于得见天日,甫一问世,立即好评如潮。然而,可惜的是,斯人已去,奥布莱恩终究没能见证这一光荣的时刻。

弗兰·奥布莱恩,爱尔兰后现代文学的先驱,其作品《双鸟泳河》《第三个警察》等都是公认的世界文学经典。然而由于种种原因,这位大师的作品始终无缘与国人见面,很多读者甚至没听说过他的名字。今天,奥布莱恩终于有了第一个中译本,但愿这缺席的“第三个大师”将由此登上光辉的舞台。另外,在此我还要感谢本书的编辑吴健先生,感谢他在翻译中给予的帮助和启发。而他一丝不苟的敬业态度,更是让我敬佩之至。至于本书的翻译,由于本人才疏学浅,恐怕多有谬误,所以还请方家不吝赐教。

刘志刚

2017年7月13日于杭州

人生在世本为幻觉,昼夜之分亦是如此(所谓夜,不过是黑气凝聚而成的秽物)。死亡是终极的幻觉,明智的人不应畏惧。

——德塞尔比

可是既然人事是这样无常,

让我们也考虑到万一的不幸。[1]

——莎士比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