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莉(第6/7页)

后来我回家了。我们的房子没有变。我拐上车道,看见了他的车。感谢上帝他在那儿。

我确实注意到车没有停在平时停的地方。

原因是另一辆车,格温的车,正停在那里。

我无法吸收这个画面。一路上当我想到她的时候,我把她想成一个已经被放在一边的人,一个第一次打扰之后不可能仍在我们的生活中扮演角色的人。我回家了,他也安全地在家里,我的心里仍然充满了由此带来的如释重负的感觉。我被自信所包围,我的身体已经准备好跳下车,朝家里跑去。我甚至已经在找家门钥匙,因为我忘了自己已经把钥匙丢进门里了。

不管怎样,我不需要钥匙了。富兰克林正在开门。他没有惊讶地或者松口气地叫出来,甚至当我下了车,朝他走过去的时候也没有。他只是从容不迫地走下台阶,当我走到他身边时,他的声音阻止了我。他说:“等一下。”

等一下。当然。她在里面。

“回到车上去,”他说,“我们不能在外面说话,太冷了。”

我们上了车后,他说:“生活完全令人难以预料。”

他的声音异乎寻常的温柔且悲伤。他没有看我,而是直直地瞪着前面的挡风玻璃,瞪着我们的房子。

“说对不起是没有用的。”他对我说。

“你知道,”他接着说,“甚至跟这个人本身没关系。这就像一种气息。一道符咒。呃,当然,其实问题就在于这个人,但是这种气息围绕着他们,从他们的身上散发出来。或者说是他们身上有——我不知道。你明白吗?这就像日食或者什么一样给人带来的冲击。”

他摇了摇低垂的头。充满悲痛。

他在渴望谈论她,你可以看出来。但是这么一段滔滔不绝的讲话通常一定会让他感到不舒服。就是这一点让我丧失了希望。

我感到自己非常冷。我想要问他有没有告诉对方这个转变。然后我想,他当然提醒了,她就和我们在一起,在厨房里和那堆她擦得亮闪闪的东西在一起。

他陶醉的模样如此令人沮丧。就像其他任何人陶醉的模样一样。令人沮丧。

“别再说了,”我说,“别说了。”

他转过头,第一次看着我,声音里那种奇异的静默消失了。

“天哪,我在开玩笑,”他说,“我以为你会懂。好了。好了。哦,看在上帝的分上,闭上嘴巴。听着。”

因为此刻我正在愤怒又宽慰地大吼大叫。

“好了,我刚才有点生你的气。我想让你难过。我回到家里,你就这么走了,我该怎么想?好了,我是个浑蛋。停下来。停下来。”

我不想停下来。我知道现在没事了,但是大吼大叫太让人舒畅了。而且我发现了新的不满。

“那她的车为什么在这儿?”

“他们没办法修,这是一堆垃圾。”

“但为什么在这儿?”

他说那辆车在这儿是因为它的部件中不是垃圾的那部分——这不多了——现在属于他。属于我们。

因为他给她买了一辆车。

“一辆车?新车?”

新得足以比她以前那辆车好开。

“事情是这样,她想去北湾。她在那儿有亲戚或者什么人,她有了合适开过去的车后,就想到那里去。”

“她也有亲戚在这儿。在她住的地方。她有三岁的孩子要照顾。”

“显然北湾的人更中她的意。我不知道三岁孩子的事。也许她会带他们一起去。”

“是她要你给她买车的吗?”

“她不要任何东西。”

“所以现在,”我说,“现在她在我们的生活里了。”

“她在北湾。咱们进去吧。我连一件外套都没穿。”

往家走的时候我问他有没有对她说他的诗。也许读了诗给她听?

他说:“哦上帝啊没有,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我在厨房第一眼看见的便是玻璃罐上的闪光。我猛地拖出一把椅子,爬上去,开始把罐子放到橱柜上层。

“你能帮帮我吗?”我说,于是他把罐子递给我。

我想知道,关于诗的事他说谎了吗?她是不是听他读了?或者他把诗拿给她让她自己看了?

如果是这样,她的反应恐怕并不令人满意。谁的反应会令人满意呢?

假设她说诗写得很好呢?他会讨厌她那么说的。

或者也许她说出了疑问,他怎么能写了那些却没关系呢?淫秽,她也许会这么说。那样更好,但不像你以为的那样好。

谁能对一个诗人做出关于他的诗的最完美的评论呢?恰如其分,恰到好处?

他伸出双臂抱住我,把我从椅子上抱下来。

“我们经不起吵闹了。”他说。

的确经不起了。我忘了我们有多大年纪,忘了一切。以为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忍受,去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