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砾(第3/6页)

一天,我们沿着小巷走过去拿信,实际上当时我们已经离信箱不远了,妈妈停住了脚步,一动不动地站着。

“别出声。”她对我说,虽然我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没有玩穿着靴子在雪地里拖着脚走的游戏。

“我没出声。”我说。

“嘘。转身。”

“但我们还没拿信呢。”

“别管了。只管走。”

接着我注意到,布丽兹原来一直和我们在一起,不在前面就在后面,现在它不见了。马路对面有另一只狗,离信箱只有几英尺远。

我们回到家,把等着我们的布丽兹放进来,妈妈立即给剧院打电话。没有人接听。她又打电话给学校,请人告诉校车司机,让他把卡萝送到家门口。结果司机没法这么做,因为上次尼尔铲过小巷里的雪之后又下过雪了,但是他——那个司机——一直看着她走进家门。那时狼已经不见了。

尼尔的看法是根本就没有狼。就算有,他说,也不会给我们造成危险,也许因为冬眠,它一定很虚弱。

卡萝说狼不冬眠。“我们在学校学过。”

妈妈想让尼尔弄一支枪。

“你想让我弄支枪,去杀死一只该死的可怜的母狼?也许灌木丛里还有它的一群小狼崽,它只是想要保护它们,就像你想要保护自己的孩子一样。”他平静地说。

卡萝说:“只会有两只小狼。它们一次只生两只。”

“好吧,好吧。我在和你妈妈说话。”

“你又不知道,”妈妈说,“你不知道它是不是有饿着肚子的小狼崽或其他什么。”

我从来没想过她会那样和他说话。

他说:“别紧张。别紧张。我们想一想。枪是非常可怕的东西。如果我去弄支枪,那我说什么?说越南还好吗?说我也该到越南去?”

“你又不是美国人。”

“你可激怒不了我。”

他们说的差不多就是这些,结果是尼尔不必去弄支枪。我们再也没看见过那只狼,如果那是狼的话。我记得妈妈不再去取信了,但不管怎么说,也许只是因为她的肚子变得太大了,她去拿信已经不轻松了。

雪奇迹般地变小了。树仍然光秃秃的没有树叶,妈妈让卡萝早晨穿着大衣去上学,但放学后她是拖着大衣回家的。

妈妈说她怀的一定是双胞胎,但医生说不是。

“太好了。太好了,”尼尔说,他完全赞同是双胞胎的想法,“医生知道什么。”

沙砾坑里积满了融化的雪水和雨水,卡萝去乘校车时不得不绕着坑缘走。那成了一汪小湖,在晴朗的天空下,湖面平静,波光粼粼。卡萝不抱什么希望地问,我们能不能在里面玩耍。

妈妈说别发疯。“水一定有二十英尺深。”她说。

尼尔说:“也许十英尺。”

卡萝说:“边上不会有那么深。”

妈妈说就有那么深。“水会突然变深,”她说,“这和海滩不一样,妈的。离那个地方远点儿。”

她开始经常说“妈的”,也许比尼尔说得还多,语气更加恼怒。

“我们也该让狗远离那个地方吧?”她问尼尔。

尼尔说这不是个问题。“狗会游泳。”

一个星期六。卡萝和我一起看《友好的巨人》,边看边做出扫兴的评论。尼尔躺在沙发上,沙发展开就是他和妈妈的床。他在抽他那种烟,因为上班时不能抽,作为补偿,周末他要尽量多抽。卡萝有时候会去烦他,让他给她抽一根。有一次他给她抽了,但让她不要告诉妈妈。

不过,当时我也在,我告诉妈妈了。

妈妈非常惊恐,但并没有吵闹。

“你知道他会马上把孩子们从这儿带走的,”妈妈说,“下次别这样了。”

“下次不了,”尼尔顺从地说,“要是他给她们吃有毒的卜卜米垃圾食品呢?”

刚开始,我们根本见不到爸爸。后来,圣诞节后,我们被安排每个星期六去见他。妈妈每次都问我们过得好不好。我每次都说好,我说的是真话,因为我认为如果你去看电影或者去看休伦湖,或者在餐馆吃饭,那就说明你过得好。卡萝也说好,但她的语气表明那不关妈妈的事。后来爸爸冬天到古巴去度假(妈妈谈起这件事时带着些惊讶,也许还有赞许),回来后得了流感,久治不愈,见面中止了。本应在春天恢复见面,但一直没有。

关了电视之后,卡萝和我被打发去屋外,就像妈妈说的那样,四处跑跑,呼吸新鲜空气。我们带着狗一起。

到了外面,我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解开妈妈围在我们脖子上的围巾,拖在身后。(事实是,虽然也许我们没有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但随着她怀孕的时间变长,她的行为就不知不觉地渐渐回到以前普通妈妈的样子,至少会给我们围上不需要的围巾,或按时给我们做三顿饭。她不再像秋天时那么坚持疯狂的举动。)卡萝问我想做什么,我说不知道。她这么问只是形式,我说的却是实话。总之,我们让狗在前面带路,而布丽兹的想法是去看沙砾坑。风在水面吹起了细浪,很快我们就感到冷了,于是重新围上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