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孟森(第5/11页)
“闭嘴!”玛丽喊道。她飞快地团起一个雪球,朝那只畜生扔过去,正中它的眉心。它迅速转过身去,她已经又团好一个雪球,砸向它的屁股。一个系着围裙的女人走出来喊道:“你会打死它的。”
“谢天谢地把这个恶心的垃圾赶走了。”
“我让我男人上去揍你。”
“谁信你的。你家的老男人屁都打不着。”
狗远远地跟着我们,发出不怎么有用的威胁叫声。
“什么狗我都能对付,别担心。”玛丽说,“我敢打赌,要是我们遇到一头熊,我也能对付。”
“这个季节熊不是应该在冬眠吗?”
我被狗吓得要命,却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是的,但谁知道呢。之前有一头熊跑了出来,跑到了疗养院堆垃圾的地方。我妈妈一转身,一眼就看到了那头熊。红毛拿出枪来把它打死了。
“红毛曾经带我和安娜贝尔去乘雪橇,有时候也带其他孩子去,他的哨声很特别,能把熊吓跑。音调特别高,人的耳朵听不见。”
“真的啊。你见过那哨子吗?”
“不是那种哨子。我的意思是他会吹口哨。”
我想到了教室里的表演。
“我不知道,也许只是为了让安娜贝尔不害怕他才那么说的。安娜贝尔不会驾雪橇,他得拖着她。我就紧跟在她后面,有时候我会跳上雪橇,他就会说这东西是怎么了,这么沉,有一吨重。然后他会试图突然转过身来抓我,但他从来没抓住过。他会问安娜贝尔是什么东西让雪橇这么沉,你早饭吃什么了,但她从来不说。如果还有其他孩子在我就不会那么做了。只有我和安娜贝尔去的时候最好玩。我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朋友了。”
“学校里的那些女孩子呢?她们不是朋友吗?”
“只有在没有其他人玩的时候我才和她们在一起。她们什么都不是。
“安娜贝尔和我的生日在同一个月。六月。我们过十一岁生日的时候,红毛带我们到湖上去划船。他教我们游泳。嗯,教我。但他得一直托住安娜贝尔,她没法真的学游泳。有一次他一个人游了很远,我们在他的鞋里灌满了沙子。过十二岁生日的时候,我们不能像上次那样随便到任何地方去,但我们去了他家吃蛋糕。安娜贝尔甚至连一小块蛋糕都吃不下,于是他带我们开车兜风,我们把一块块蛋糕从车窗扔出去喂海鸥。它们像疯了似的互相争抢,尖声鸣叫。我们笑疯了,他不得不把车停下,抱住安娜贝尔,这样她就不会大出血了。
“再后来,”她说,“后来他就不许我去看她了。反正妈妈一直都不想让我和那些得肺结核的孩子待在一起。但是红毛说服了她,他说必要时他会制止我的。他真的那么做了,我气坏了。但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开心地玩了,她病得太严重了。我可以带你去看她的墓,但墓前还没有任何标志。等红毛有时间了,我要跟他做个什么东西当标志。如果我们刚才沿着小路一直走,没有转弯下来,就会走到她的墓了。那里是埋葬那些没有人来看他们、带他们回家的人的地方。”
这时我们已经来到通往疗养院的平地上。
她说:“哦我差点忘了。”然后她拿出一把票。
“情人节的票。我们要在学校表演这个剧,名字叫《围裙号》。我有这么多票要卖,你可以做第一个买票的人。我会在戏里演一个角色。”
我的猜测是对的,医生的确住在亚孟森的那座房子里。他带我到那里去吃晚饭。他似乎是在大厅里碰到我时因为一时冲动而发出邀请的。也许他不安地记得自己说过要和我一起谈谈有关教学想法的事情。
他提议吃饭的那天晚上正是我买了票要看《围裙号》的那天晚上。我对他说了,他说:“我也买票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真要去看。”
“可我感觉我好像已经对她承诺过了。”
“啊。现在你可以收回承诺。演出会很糟糕,相信我。”
我照他说的做了,但我没有见到玛丽,没能当面告诉她。我在他吩咐我等他的地方——前门外的露天门廊上等着,穿着我最好的深绿色绉绸长裙,裙子上钉着小小的珍珠纽扣,缝着真正的蕾丝领子,还把脚挤进一双小羊皮高跟鞋,再在外面套上雪地靴。我一直等到过了约定的时间,先是担心护士长会从办公室出来看到我,然后担心他完全忘了这件事。
但后来他来了,一边扣着大衣扣子,一边向我道歉。
“总是有些零零碎碎的事情需要处理。”他说,然后在灿烂的星空下领着我绕过房子朝他的车走去。“你能站稳吗?”他说。我说可以——虽然有些担心小羊皮鞋。他没有伸出胳膊让我挽着。
他的车和那个时候大多数的车一样又旧又破。车里没有暖气。当他说我们要去他家时我松了一口气。我看不出我们怎么能和旅馆里的那群人在一起,而且我希望不是凑合着吃咖啡馆的三明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