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讲一位可敬的人,他的智力游戏及存在的飘忽无定性(第17/27页)

“不,您骂了。您抱怨您付钱……您付钱,这有什么。那时您付了,这次……我付……”

“来,我的朋友,让我为你的这一行动好好吻你几下……”

“我不为猪生气,可我吃——我吃……”

“您吃吧,吃吧,这就对了……”

……

“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是这样,亲爱的,您把这包裹,”利潘琴科斜过眼睛瞅了瞅,“立刻送到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那里去。”

“阿勃列乌霍夫?”

“对,送交他——保存。”

“可是对不起,要保存,可以把包裹保存在我这里……”

“不方便,您可能被捕,那里保险。不管怎么样,是参政员阿勃列乌霍夫的家……顺便问一下,您听过那尊敬的小老头最近发表的极重要的讲话了吗?……”

这时,胖子弯过身子对着我的陌生人的耳朵悄悄说:

“叽叽咕咕——叽叽咕咕……”

“阿勃列乌霍夫的?”

“叽叽咕咕……”

“向阿勃列乌霍夫?……”

“叽叽咕咕——叽叽咕咕……”

“和阿勃列乌霍夫?……”

“对,不是和参政员,而是和参政员的儿子。您如果到他那儿,那就劳您驾,请把这封信同包裹一起转给他——瞧这封信,就在这里……”

利潘琴科那个前额窄小的脑袋直碰到陌生人的脸上;眼眶里射出探询而锐利的目光;嘴唇微微启动,吸进一口口空气。留小黑胡子的陌生人仔细听着胖子先生的悄悄话,竭力设法听清受餐馆里嘈杂声干扰的悄悄话的内容。小餐馆的嘈杂声压倒了利潘琴科的悄悄话,是嘴唇发出某种咝咝沙沙的声音(一种像捅开的蚂蚁窝上无数蚂蚁多节的爪子活动的声音),而这声音具有可怕的内容,好像这是在悄声地议论宇宙和星系。但只要仔细倾听,那可怕的内容原来是日常普通的事儿:

“把信转交给他……”

“怎么,难道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有特殊的联系网络?”

那人眯起小眼睛,舌头咯啰响了一下。

“我原来以为,同他的一切联系——都通过我……”

“可您瞧——并非如此……”

……

周围有人在说:

“你吃,你吃,朋友……”

“给我切块牛肉冻。”

“真理在食物中……”

“什么是真理?”

“真理——就是存在……”(39)

“我自己知道……”

“你知道,那就算了。把盘子放近点,吃……”

……

利潘琴科一身暗黄色的西装,使陌生人想起他在瓦西列夫斯基岛上住所的糊墙纸的颜色——一种同无论是春天白天或是九月阴暗的夜间失眠都相联系的颜色;而且,那可恶的失眠突然在他的记忆中想起一张有着蒙古人小眼睛的不幸的脸,那张脸曾无数次从黄色糊墙纸上望着他。陌生人白天仔细观察时,看到的只是有潮虫在爬行的一个湿块。为了摆脱对烦人的幻觉的回忆,我的陌生人抽着烟,出乎自己意料地变得爱叨叨起来:

“您仔细听那嘈杂声……”

“是啊,奇妙的嘈杂声。”

“吵吵闹闹时,字母И听起来却成了Ы的声音……”

利潘琴科困倦无神,陷入某种沉思。

“字母Ы听起来使人感到有某种笨拙而黏滋滋的味道……也许是我错了?……”

“不,不,一点也不。”利潘琴科没有听,只嘟嘟哝哝着,并刹那间中断了自己的思想……

“所有带字母厄的词都俗气又难听,不像‘伊’,‘伊——伊——伊’——像是湛蓝的天空、思想、晶体,字母伊——伊——伊使我想起弯着的鹰喙。而带‘厄’的词则很俗陋,例如:‘鱼’这个词,您听,尔——厄——厄——厄——巴,有一种冷血的味道……‘肥皂’也是,姆——厄——洛或梅——洛,某种黏滋滋的东西;‘巨块’,格尔厄贝——一种无形之物;‘后方’(40),特厄尔——打架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