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吉

戈登·葛林雷夫站起来时,膝盖喀喀作响。“你曾在研究时,研习并比较过世界宗教?”他问弗莱彻。

“是的。”

“不同的宗教是否对器官捐赠都采取某种特定的立场?”

“是的,”弗莱彻说,“天主教只认同死后进行的移植。你不能在移植过程中误杀捐赠人。他们完全支持器官捐赠,犹太教徒和穆斯林也是。佛教徒和印度教徒则相信,器官捐赠是一种个人自觉的方法,而且对于富有同情心的举动怀着高度的敬意。”

“这些宗教里,是否有哪一种要求人们捐赠器官,作为得到救赎的方式?”

“没有。”弗莱彻说。

“今天还有灵知派基督徒的聚会吗?”

“没有,”弗莱彻说,“这支教派已经死了。”

“怎么会?”

“当一群人的信仰体系不听信教廷,认为与接受教规相比,更应该继续提出问题时,便很难组成一个团体。另一方面,希腊正教天主教廷解释了成为团体一员的步骤——承认信条、受洗、礼拜、服从教士。而且他们的耶稣是任何凡夫俗子都能认同的人——被生下来,拥有一位过度保护的母亲,受苦后死去。这比起灵知派的耶稣,更容易被宣扬,毕竟这位耶稣从来不曾真正身为人类。而灵知派的凋零,”弗莱彻说,“则是来自政治因素。公元312年的康斯坦丁,罗马的皇帝在天空看见十字架,于是改信天主教。天主教廷成为了神圣罗马帝国的一部分,而拥有灵知派文章和信仰的人,都被处以死刑。”

“我们可以说,这一千五百年来,根本没人信仰灵知派基督教吗?”葛林雷夫说。

“不全然。灵知派信仰的某些成分得以在其他宗教中幸存。例如,灵知派认为,关于上帝的事实无法用言语描述,和大家所知道的上帝不同。这听起来非常类似犹太教的神秘论,我们能在其中发现上帝被描述成能量流、阳性和阴性,两者结合后汇为神圣泉源。他们还说,上帝同时是所有声音的来源。佛教的得道和灵知派的想法十分相近,我们活在一片遗忘的土地,但是当我们依然身为世界的一部分时,精神是可以被唤醒的。”

“但薛·布尔能不可能是不存在的宗教的教徒,不是吗?”

弗莱彻迟疑片刻。“据我了解,捐赠心脏是薛·布尔能试图学习自己是谁、想变成谁,以及他和别人之间如何联结在一起的方法。灵知派会认同,他是在寻找自身最接近神性的那一部分。”弗莱彻抬头往上看,“灵知派基督徒会告诉你,死囚和我们的共通点其实多过不同点。而且正如布鲁女士的建议,他还有东西想给予这个世界。”

“是啊,不管是什么。”葛林雷夫挑眉道,“你是否曾见过薛·布尔能?”

“事实上,”弗莱彻说,“没有。”

“所以,正如你所知,他根本没什么宗教信仰。这一切,都可能是用来拖延处决的大计划,是不是?”

“我和他的精神辅导员谈过话。”

律师嘲笑道:“某个男人信仰千年前已灭绝的宗教。这一切听起来是不是太莫名其妙了?薛·布尔能可以编造这一切,不是吗?”

弗莱彻露出微笑:“很多人对于耶稣,也是这么想的。”

“弗莱彻博士,”葛林雷夫说,“你是要告诉法庭,薛·布尔能是弥赛亚?”

弗莱彻摇摇头:“那是你说的,不是我。”

“那你的继女怎么说?”葛林雷夫问,“你们这些人的共性,就是爱把上帝扯进州立监狱、小学和自助洗衣店吗?”

“反对,”我说,“并不是我的证人在接受审判。”

葛林雷夫耸耸肩:“他讨论基督教历史的能力……”

“驳回。”海德法官说。

弗莱彻瞇起眼睛:“我女儿看见的、没看见的,都和薛·布尔能要求捐赠心脏一事无关。”

“第一次遇见她时,你认为她是骗子吗?”

“我越和她谈话,就越……”

“第一次遇见她时,”葛林雷夫打断,“你认为她是骗子吗?”

“是的。”弗莱彻同意。

“然而,在没有任何个人接触的情况下,你就愿意在法庭作证,说明布尔能先生捐赠器官的要求合乎你对宗教的模糊定义。”葛林雷夫瞄他一眼,“以你的情况来看,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反对!”

“我收回。”葛林雷夫开始走回座位,但又转了回去,“最后一个问题,弗莱彻博士,关于你的女儿。当她发现自己处于宗教媒体的中心,当时的她才七岁大,是吗?”

“是的。”

“你知道那位被薛·布尔能杀害的小女孩,当时也才七岁吗?”

弗莱彻的下巴肌肉抽动了一下:“不,我不知道。”

“如果今天是你的继女被杀害,你认为自己会怎么去想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