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消融(第6/8页)

“还可以坐一会儿嘛。那个打更的一到九点会绕到这儿来的。”

“今天晚上我还得烫衬衣领,做各种准备工作,明晚再来吧。我要带点酒和好吃的东西来。”阿照站起来问,“爸爸,这家人家的厕所在哪儿呀?”

阿照没有违约,第二天晚上让大街上酒店的小伙计送来了四合坛装的银釜正宗酒,自己则买了一包银座的甘栗,用印有白木屋标记的包袱巾包着,再次来到兼太郎的住处。甘栗是送给楼下女房东的,因为送了这点礼,女房东变得格外亲热起来,阿照下楼去打水的时候,女房东简直要扯住她的衣袖了。

“阿照呀,你要烫酒请用这只火盆吧。铜壶里的水装得太满会沸出的。哎,没关系,我家那口子不到十一点是不会回家来的,倒不如今晚就在这儿谈吧。田岛先生,您说呢,田岛先生!”她还对跟着阿照下楼到汲水处去的兼太郎劝说起来。父女俩只好在长方形的火盆边坐了下来。

女房东和阿照边咯吱咯吱地咬年糕片和甘栗边斟酒。兼太郎不知不觉地喝得醉醺醺地说:

“阿照,要是你不是我的女儿,而是一位情妇,我会连命也不要的。从前不是有个叫阿丹的官差吗?哈哈哈哈。”

“阿丹是怎么回事?”

“阿丹就是唐琴屋的丹次郎嘛。你不知道?所以说现在的姑娘真是太不通人情世故了。你问问房东太太吧。要是夫人也不知道就不好办了。”

“哟,我也不知道呀。是不是把好酗酒的人叫做丹次郎啊?嗨,我明白了!是把酒后满面通红戏谑为丹印吧。”

“这家伙我算服了,哈哈哈哈!简直是入谷的鬼子母神,令人敬畏。哈哈哈哈。”

“多自在呀,爸爸也真是。”

“一旦有事的时候嘛,酒喝不喝都一样,哈哈哈哈。不过,今夜他像是醉了。”

“还是喝酒的人好哇,一切辛劳都会忘却。”

“所以从前就说酒是扫除忧愁的玉帚。没有酒我就成了短命的樱花,只要有酒,爸爸什么都可抛弃,钱也不要,老婆也不要。”

“话虽这么说,可是爸爸,单身生活是不方便的,您也不能老这样下去。”

“能不能我可没办法。行啦,阿照,这种事就别谈了。今晚好不容易有点像过新年的味道了,阿照,让你听听爸爸弹的三弦吧,这可不是跟着留声机学的。”

房东终于回来了,他身穿印有演员家徽的机织条纹布外褂,那活像附近村落里农民的装束和长相丝毫看不出一点戏剧界人士的气质,越看倒越像个花匠之类的手艺人。他的年龄和他夫人相仿,不过,那只不停眨动的左眼眼黑很大,狭小的额头上有两道深深的皱纹。房东太太用对弟弟说话似的口吻说:

“喂,这是田岛先生的闺女!她给我们送了礼!”

“是嘛,那太谢谢了。”说完,他坐到房间的角落里,取下夹在耳背上的一段未吸完的飞艇牌香烟。可能是因为够不到火盆的缘故吧,他只好用手指捏着那段吸剩的纸烟头部。

“怎么样,每天看戏的人不少嘛。”兼太郎醉醺醺地要拉人陪他喝。“我敬你一杯吧。今年冷得不同寻常呀。”

“谢谢。酒,我不会……”这个剧场的接待员又把飞艇牌纸烟夹在耳朵上,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田岛先生,不行!酒糟腌的甜酱菜他都没法吃。”

“原来这样,我一点儿也不知道。不喝酒不会发生越轨事,而喝酒是铸成失误的元凶。夫人,有这么好的丈夫,您真不知有多么幸福。”

房东太太没吭声,到厨房去开始做饭。

小巷里万籁俱静,对面吉川酒家里的电话铃声、要酒要菜的嚷声,一切都听得真真切切。

“爸爸,明天起我又要去以前干过活的那家日比谷咖啡馆工作了。您路过请过来坐,我请您吃好的。”阿照重新夹好发夹,把手绢放入和服袖筒里。

尽管兼太郎此刻已经醉意朦胧,但他仍然感到孤独。“天冷,去工作自己要当心些。今晚还去一丁目的朋友家吗?”

“我正在考虑呢。我想现在就去日比谷,下午说定了的,再说,我也熟悉那儿的情况。”

“今天去不太晚了吗?”

“现在刚到十二点,还有电车。日比谷的酒吧又开到很晚,到了夏天还常常通宵营业呢。”

房东夫妇和兼太郎一起送客,阿照拉开了格棂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