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时节 二(第2/4页)

“小松先生,他说目前就这么样,不会有什么变化。我只记得这些。他对我说了好多,可我确实听得糊里糊涂。可能是生平第一次占卜的缘故吧。没有经验不行呀,占卜也讲究听的方法。”

“卜卦有其方法,可不会有特别的听的方法呀。”

“话是这么说,可是第一次看医生的时候,不也要问这问那的吗?闭口不言是不行的。我想占卜也同样如此。”

从正面楼梯走下一个徐娘半老的、名叫蝶子的胖女人。她拿着十圆纸币,走到账台前说着“请结算一下”,然后对着墙上的镜子整了整衬领,说:

“君江小姐,阿矢在二楼,去照应一下吧,他挺烦人的。”

“刚才我就看见他了。因为不是我的班,就下来了。听说这个人是辰子的相好,是真的吗?”

“是的。后来辰子被日活电影公司的阿吉夺走了。”正说着,女会计把收据和找头拿了出来。这时,镜子里照出店主池田带着事务员竹下从账台边通向厨房的门走来。蝶子和君江感到打招呼太麻烦,就装作没看见,赶紧登上二楼。池田五十来岁,牙齿向外着,其貌不扬。大地震时,他从南美的殖民地回来,以多年的积蓄为本钱,在东京、大阪、神户三大城市开了咖啡馆。据说现在已有相当的收益。

到了二楼,蝶子将找头递给了坐在墙边包厢座位上的两位客人。君江则朝坐在能俯视银座大街的临窗座位上的矢田走去,同他打招呼:“欢迎欢迎,近来你理都不理我了。”

“先下手为强呀,真狡猾。前些天真对不起,我完全是被迫摆阔,从没碰到这样倒霉的事。”

“矢先生,有时候是会碰到的。”

君江亲昵地把椅子拉到矢田的旁边坐下,膝盖几乎碰到对方,然后交情甚笃似的从桌上的一包敷岛牌香烟里抽出一支衔在嘴里。

矢先生吹嘘自己是赤阪溜池汽车进口商会的经理,有一阵几乎每天趁女招待中午过后的空闲时间来玩,而且常常带着四五个店员来吃晚饭,有时还不无炫耀地带个艺伎。他很喜欢脱下嵌有两颗钻石的戒指给人看,并不厌其烦地向女招待传授商品质量的鉴定法、告知交易所的行情等,是一个叫人感到肉麻的什么都做得出的男人。他有四十岁左右。由于他肯花钱,女招待们都围着他转,对他特别殷勤。他已经请君江看过两三次戏,并在休息时间陪她去松屋买过和服外套和衬领。因此,矢田提出请她到什么地方吃饭的话,即使他说过什么不好听的,君江也不好意思断然拒绝。君江觉得对待矢田的嘲讽,与其搪塞敷衍,不如直来直去的好。矢田不无气愤地开玩笑说:“反正我很佩服你,你是个不干好事的家伙。”他又回头故意对阿民、春代、定子等三四个女招待说:“你们躲在背后,秘密全给你们听去了,竟还在人群里手拉着手。”

“啊呀,是吗,你们这样愿意一夜一夜地待在一起,就不要去看戏什么的了。你们可要走到斜路上去的哟。”

“这家伙真厉害。”

阿矢举手假装要揍,可手碰倒了桌旁的汽水瓶。四五个女招待同时惊叫起来,从椅子上跳起避开。有的小心翼翼地撩起了长长的袖口以及衣服下摆,试图避开从桌上流到地上而溅起的水滴。君江见自己引起了一场混乱,只得去拿了抹布,用嘴衔住袖口抹起桌子来。这时又来了两三位客人。徐娘半老的蝶子迎上去,赶在客人之前尖着嗓门喊道:“该谁当班呀?”“君江吧。”不知谁回答。君江把抹布往盆栽的泥里一扔,说了声“来了”,就奔向客人那里。

两位客人都在五十岁左右,留着胡须,具有绅士风度,似乎刚去松屋或三越百货公司买了东西,手里拎着纸包。他们对女招待瞧也不瞧,要了红茶就非常认真地谈起来了。君江乐得如此,就到闲在一边的小姐妹那里去,在墙边的包厢式座位上坐下。桌上尽是碎羊羹、咸煎饼、花生米等,整袋整袋地同报纸杂志混在一起。女招待们手指敏捷地捻着已拆包的花生米等往嘴里塞。她们对评论电影、议论女招待中的种种传闻已经不感兴趣,因为天天都谈,已经腻了。睡意频频袭来,她们明白这里决非打盹之处,只是无聊地等下班。这时,一个躲在角落里专拣杂志上照片看的女招待突然开口了:

“哎呀,清冈先生的夫人真漂亮。”坐在包厢里休息的女招待闻声不约而同抬起了头。君江鼓着满嘴的碎羊羹,弯腰向前伸出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