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第3/4页)

查德的目光更加锐利,好像在估计他受到怀疑的可能性有多大。“我不知道是什么使你认为我对她感到厌倦。”

斯特瑞塞也不大知道,因为对于富于想象的头脑来说,这样的印象太精微,太漂浮不定,难以当即说明其理由。然而就在他的主人暗指是一种可以想见的动机时,他感到有一点儿不祥的预兆。“我觉得她还能为你做很多事,而这些她都还没有做。与她在一起,至少到她做完的时候。”

“然后离开她?”

查德一直微笑不停,然而斯特瑞塞的表情却有些冷漠。“在这之前别离开她。当你已经得到能够得到的一切时,”他有些严厉地补充道,“我并不是说那就是恰当的时候到了。不过由于从这样一个女子那里,你总是有什么东西需要得到,所以我这番话并不是对不起她。”查德让他继续说下去,对他毕恭毕敬,不过对那尖锐的语气却流露出好奇的神情。“你知道,我还记得你过去的样子。”

“我那时像一个讨厌的傻瓜,不是吗?”

这回答脱口而出,好像他按了一下弹簧。如此迅速的反应甚至使他感到畏缩,所以过了片刻他才能答话。“你那时的样子似乎当然不值得你给我招来这一切麻烦。你改进很大。你的价值已经增大了四倍。”

“喔,难道那还不够吗?”

查德大胆地开玩笑说,但斯特瑞塞却仍然毫无表情。“够了?”

“如果一个人想依靠他的积蓄来生活呢?”然而说完这话后这年轻人见他的朋友对他的笑话反应冷淡,便把它随便抛开了。“我当然昼夜不忘她对我的恩惠。多亏了她,我才有了一切。我以名誉做担保,”他坦率地说道,“我对她一点也没有感到厌倦。”听了这话之后斯特瑞塞只是注视着他。青春能表现自己的方式一次又一次地令人称奇。他没有恶意,虽然他有能力作恶。然而当他说“厌倦”她这句话时,几乎就像是说厌倦烤羊肉当晚餐。“她从来不曾有片刻时间使我感到厌倦,也从来不像最聪明的女人那样时而缺乏机智。她从来不曾谈到她的机智(而她们有时却要谈这一点),但她总是十分机智。”他宽厚地提出他的看法,“她从来不曾像最近这一次那样表现得那么机智。”然后他又谨慎地补充道,“她从来就不是我可以称为累赘的人。”

有片刻时间斯特瑞塞什么也没有说。然后他带着更加冷漠的表情严肃地说道:“嘿,如果你对不起她……”

“我就是畜生,是吗?”

斯特瑞塞没有花时间说他会是什么,显然那会使他们离开话题太远。然而如果没有其他任何话可说而只有重复说过的话,那么重复就不算是错误。“多亏了她,你才有了一切。你欠她的比她欠你的多得多。换句话说,你对她负有义务,而且是最明确的义务。我不知道有什么别的义务能比这更重要,虽然别的义务也摆在你面前。”

查德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你当然知道别的义务,是吗?因为正是你把它们指出来的。”

“是的,大部分,而且是我尽最大的能力指出的。但不是全部 —— 从你姐姐取代我之时起。”

“她没有取代,”查德回答道,“萨拉当然已经就位,但是从一开始我就看出,她的位置绝不是你那个位置。我们当中没有哪一个会取代你的位置。这是不可能的。”

“唉,当然,”斯特瑞塞叹息道,“这我也知道。我相信你说的对。我想,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异乎寻常地严肃。而我就是这样,”他又叹了一口气,好像对这样的情况非常厌倦,“我是被造就成这样的。”

查德似乎在考虑他是如何被造就成这样的,因此对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结论是赞成这个观点。“你从来不需要任何人改善你。从来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这么做。他们办不到。”这年轻人说道。

他的朋友迟疑了片刻。“请原谅。有人已经这么做了。”

查德表示怀疑,但颇觉有趣。“那么是谁呢?”

斯特瑞塞向他微微一笑。“女人们。”

“两个?”查德睁大眼睛并且高声笑道,“啊,做这样的事,我相信只能有一个人!所以证明你真是太好了。”他又说,“无论如何,最糟糕的是失去你。”

斯特瑞塞已开始打算告辞,但当他听见这话时却停下来说道:“你害怕吗?”

“害怕?”

“害怕做错事。我的意思是在我看不见时。”在查德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之前,他又接着说,“当然,”他大笑道,“我这个人有些稀奇古怪。”

“是的,我们干了这一切蠢事,都是因为你把我们宠坏了!”查德的过分强调可能使这句话显得太随便了,但是十分明显,它充满了安慰之意,且表达了反对疑虑和主动执行诺言的愿望。他在门厅口拿起一顶帽子,同他的朋友一道出来,抓住他的手臂,亲切地扶他下楼梯,如果没有完全把他当成一个年迈体衰的老人,那也像是对待一个应该细心照料的高尚的怪人。他一直陪他走过一个又一个街道拐角。“你不用告诉我,你不用告诉我!”当他们一道前行时,他又一次表示希望斯特瑞塞放心。而在分手时的友好气氛中,斯特瑞塞最终不必告诉他的,却是有关他想知道的任何东西。查德确实突然感觉到他完全知道,他一一记录下了他的誓言。他们一直想着这件事而慢慢前行,就像他们第一次会面的那个晚上他慢慢走到斯特瑞塞的旅馆那样。此时斯特瑞塞尽量吸收他能得到的一切,因为他已经给出他不得不给予的一切。他已经山穷水尽,好像花光了口袋里最后一枚硬币。然而在他们分手之前,查德觉得有一件事似乎需要商讨一下。正如他说的那样,他的同伴不必告诉他,但是他自己可以提出:他已经得到有关广告艺术的一些消息。他突然提出这事,使斯特瑞塞感到纳闷,不知是否因为他这重新恢复的兴趣他才到英国去了一趟,并且有了奇怪的结果。总之他似乎一直在深入研究这个问题,而且已经获得了启示。科学经营的广告业已表明它是一股巨大的新力量。“你知道,它确实有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