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5页)

在他考虑如何作答时,斯特瑞塞感到这已经足够了。但他同时也感到,如果他老是拖着不回答,将会不合适。“是的,”他说道,面带高兴之色,“这取决于我提出的问题是否能获得圆满解决。你可以因此明白我在你们家中所处的地位。还有,”他补充说道,“我一直认为你能估计到这一点。”

“哦,我早已估计到了这一点,你所说的一切使我明白了你想做的那些事,我的意思是指你想做些事来庆祝这件如此(他们是怎样形容它的呢?)——哦,如此喜庆的事。我知道你自然而然地认为,把我成功地带回家,并以此作为献给我母亲的结婚礼物,是最好的庆祝方式。事实上,你想燃起一堆大火,”他笑着说,“并把我扔在火堆上。谢谢你了!谢谢你!”他再次笑了起来。

他显得从容自在,斯特瑞塞此时方才看出,尽管他流露出一丝腼腆,但这对他毫无损害,他从一开始就表现出应付自如的姿态,那一丝腼腆只是他品位高的表现。风度优雅的人亦可略显腼腆,这实际上是他们手中的一张王牌。他说话时身体微微前倾,手肘靠在桌上,他那张难以看透的脸因此离他的批评者更近。这个批评者觉得这张脸颇为迷人,因为他觉得,至少在仔细观察之下,这张成熟的脸庞已与原来在乌勒特时的那张脸大相径庭。斯特瑞塞允许自己自由想象,他把这张脸看成是阅历丰富的脸,饱经沧桑的脸,这想法多少给他带来一些安慰。旧面目或许有时隐约闪现,但不太清楚,而且马上消失。查德高大强壮,肤色黝黑,而以前的查德举止粗鲁。是不是由于他现在举止文雅,因而一切都变了?很可能如此,因为在尝调味汁和搓手时,他都显得颇文雅。其效果是总体性的,它改变了他的外貌,使他脸上的线条显得更洗练。它使他的眼睛变得明净,使脸上的血色不褪,使他那好看的大颗大颗的牙齿显得更光滑(这牙齿是他脸上的主要装饰品);同时它赋予他形式和外表,差不多说得上是设计。它使他的声音变得更沉稳,塑造了他的口音,鼓励他多微笑,少使用其他表达方式。他以前曾大量使用其他动作,然而表达的效果却很差。而现在他却可以在几乎不使用动作的情况下表达任何他想表达的东西。总而言之,他在以前好像是一团内容丰富然而却没有一定形状的东西,在放进坚固的铸模之后,变成一件十分成功的产品。这个现象(斯特瑞塞一直把它看成是一个现象,一个十分突出的例子)相当显著,简直可以用手指头去触摸。末了,他将手伸过桌子,放在查德的手臂上。“如果你现在就在这儿答应我,并以你的名誉担保,保证与过去决裂,那么将来不仅你我,而且所有的人都会很好过。许多日子以来,我一直在郑重其事但十分焦虑地等你,你可以缓解这种压力,让我休息休息,让我在离开你时为你祝福并睡个安稳觉。”

听他这样说,查德再次往后一靠,双手插在口袋里,在椅子上安稳地坐下来。他采取这样的姿势,尽管其微笑有些焦急不安,却显得益发诚恳。斯特瑞塞似乎看出他确实有些紧张,并把这视为一个好兆头。唯一的征兆是他不止一次脱掉又带上他那顶宽边松紧帽。此刻他又想再次脱掉帽子,但只是将它往后移了一下,于是便歪戴在那少年白的头上。这一招使得他俩的轻声会谈带上点亲切的调子,尽管这亲密来得太迟。也确实由于这些小事帮忙,斯特瑞塞得以了解到其他一些事情,他是通过一些细微且难以与其他东西区分的细节来确定自己观察的正确性的,但他的观察却十分准确。正像斯特瑞塞所想的那样,在这段时间里,查德的确真相毕露。我们的朋友忽然明白这些可能意味着什么。一瞬间他看出这位年轻人是女人们钟情的对象。他一方面觉得这种尊严,这种相对的严肃性有点使人感到滑稽,另一方面他又不由得产生几分敬意。这位歪戴着帽子并直视着他的交谈者显然很有经验,这经验来自这个人本身的力量,来自他那事实上确实存在的质与量,而并非装腔作势的结果。女人们所青睐的男人大抵如此,女人们借以出名的男人也属此类。斯特瑞塞感到这是千真万确的真理,这种想法持续了三十秒钟,而且随即得到证实。“你以为这种情况可不可能?”查德问道,“我的意思是说,尽管某人十分佩服你的口才,他还是想问你一些问题。”

“哦,是的,没问题。我可以回答任何问题。我想我甚至可以告诉你一些你极感兴趣,但又因为不太了解,所以不会问起的事情。只要你愿意,我们谈多少天都行。可是我现在想上床睡觉了。”斯特瑞塞就此结束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