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第7/8页)

这种“手法”处于从属地位,应该尽可能巧妙地使它隐而不现,以至于达到这样的程度,即是说要特别留意玛丽亚·戈斯特利的缝合处或者吻合处,把表面上的连接痕迹弄平滑,竭力不要使“缝合”的痕迹暴露出来。这种写作方法无疑将会在某种程度上使作品达到一个绝妙的构想所设计的那种庄严的境界。作为结果,我们会重新看到痴迷的艺术家有着许许多多难以胜数,但依然清澈而令他陶醉的源泉。当作家的创作过程一开始自由发展时,这些泉水便会发出叮咚的声响,这些丰富的源泉给那些容易受到感染的读者和批评家提供了不知多少我们永远也不会轻视的“娱乐”啊!在这里举一个例子来说明这一点,只需提一下那些既“有创造性”且又涉及关键的重要问题,诸如怎样、在什么地方和为什么要使得戈斯特利小姐那种虚假的关系,在天衣无缝的伪装之下,显得就像真的关系一样,这些问题都饶有趣味,并且使人感到艺术的极大的魅力。此书的最后一个“场景”堪称保持形式的一致而采取的权宜之计的最佳范例,其作用并不在于提供或增补任何东西,而在于尽可能生动地表现其他一些场景,而这些场景则是已经预先确定好的。既然所有的艺术都是表现,而且应该是生动的表现,那么作家就可以在这里找到一扇通往令人赏心悦目的虚构关系的大门。这些的确是创作方法所能达到的精致优雅和令人心醉神迷的效果,当身处其中时,或者更确切地说,当处于任何令人陶醉的表演的影响之下时,一个人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至于迷失方向。为了培养恰当地欣赏它们的能力并使那种感觉起作用,就必须在作品中表面上模糊不清的地方发现一种魅力,这种模糊不清是由于笔触不同而造成的,也是由于意识的模糊造成的,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如果运用想象力为我的作品的主人公构想一种关系,这种关系与我的题材毫无关系,但却与我表现这个题材的方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在很近的距离之内言简意赅地处理这种关系,仿佛它是一种极其重要的本质关系,而且在这样做时不弄糟任何事情,那么就像人们常说的那样,这种做法就将成为显然受欢迎的事情了。不过我得赶快承认,这仅仅是那个与之相关且具有一般性的问题的一个组成部分而已,这个问题就是如何既要表达得恰如其分,又要使人对这种表达方式感到好奇。

在如此强调场景描写在创作中的重要性之后,我认为应该补充说明一点:我发现对另一种显然同样令人感兴趣的做法的考虑几乎挡住了对作品作反复推敲这种做法的路,或者换句话说,我并不是没有留意到,尽管非场景描写部分与场景描写部分既有联系又有区别,但是只要处理得当,前者的绝妙和魅力就自然会显露出来并产生其效果。在总的令人愉快的问题上,即是说在涉及表现方法的可能的多样性,以及如何有效地使用变化和对比的表现手法等问题上,上述论点具有无限的启发意义。在这个时候,为了批评的自由,人们会探讨那引人注目的不可避免的偏离(偏离原先十分喜欢的想象)问题,也即是说,只要稍微背离正确的创作方法,都肯定会给甚至是最成熟的计划带来负面作用,情况就是如此,即使作家经过反复考虑,最后成品也总会无处不带有这样的特殊痕迹。《使节》将会充分地说明我的这种想法。在结束这篇序言时,我一定要加上这些含义不同的话:在注意到我刚才提及的其他关系时,例如在描写我这部小说的主人公初次见到查德·纽瑟姆的情况时,所涉及的篇章即是场景描写的最好的例证,即使如此,只要主观意图能够得以贯彻,那么我对表现效果的注意还是没有丝毫的松懈。如果想要仔细全面地报道在某个场合“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那就不可避免地要或多或少地描写一下场景。可是在我谈到的例子中,由于有了表达思想的工具,对表现的好奇和对表现的恰如其分的追求是遵循完全不同的规律实现的。这个例子的内在含义在本质上只是表明,出于对查德整个形象和对其表现的考虑,允许的背离表现在对他的直接描写的减少上,这可以说是一种损害,但却使它获得了符合比例的好处。简言之,其结果使得作者不得不在若干重要之处重新考虑他与他之间的关系的合理安排问题。不管怎样,具有批评眼光的人可以看出,这部小说动人地充满着这些隐而不现或者已经得以补救的损失,这些难以觉察的矫正,这些力求补救的一贯努力。书中涉及玛米·波科克的篇章使她能给整个情节提供预先安排好了的,而且我认为是充分感觉到的帮助。通过以不可思议的方式进行的旁敲侧击或者走捷径的直接描写,通过迄今为止我们还没有尝试过的视角,我们看到她如何独自一人,拿不定主意,在旅馆交谊室中度过的那一个小时,我们还和她一起全神贯注地研究与她有关的那些事情的意义,在那个阳光灿烂的温暖的巴黎的下午,站在阳台上眺望图勒利花园 —— 这些都是表现手法的优越之处的突出例子。之所以要坚持在这儿或那儿使用这种手法,是因为同场景描写相比,它能取得对立和更新的效果,具有很大的魅力,我可以顺便说一下,由于使用了这种对立的手法,这部小说具有一种紧张性,因此也就大大地增强了它的戏剧性,尽管后者被认为是所有紧张性的总和,或者说一点也用不着担心将两者并列在一起。事实上,我有意识地对自己不加以节制,我之所以要这样冒险,是出于对涉及的教谕的考虑,也就是说,我们面前的这部作品并没有彻底解决它所提出的有趣的问题,而小说在正确的引导之下,依然是一种最具有独立性、最灵活、最令人感到惊奇的文学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