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6/7页)

“不过,这与您无关呀!”科伊尼基说,“人家欠我的钱,这不关您的事。这钱他不久就会还给我的,一小笔数目而已!您看,我有的是钱,人们把这叫作富有。我对钱毫不在乎。区区小数就等于是您向我讨杯酒喝而已。您看,这有什么为难的!您看。”

科伊尼基把手伸到空中,用手指画了一个半圆:“这里所有的森林都是我的。这事不值一提,只是想减轻您内心的不安。一句话,我对任何一个有求于我的人都十分感慨。不,真可笑,这不足挂齿。算了,我们何必在这多费口舌。我向你提个建议:我买下您的马,但您还可以保留它一年。一年以后归我所有。”科伊尼基显然不耐烦了,况且狙击部队马上就要出操。

天已大白。特罗塔匆匆忙忙地向营房走去。半小时后,部队就要集合。他来不及修面。楚克劳尔少校大概十一点钟来,他可不喜欢未刮胡子的指挥官。他在驻守边界的这些年月里学到的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值勤时要“干干净净,衣冠整齐”。噢,现在去修面已经太迟!少尉跑进营房。至少他现在已经清醒了。他在已经集合好的连队前面碰见了瓦格纳上尉,匆匆忙忙地说了声:“喂,已经搞定了!”便站到自己的队伍前面,发出口令:“两路纵队,向右转,齐步走!”马刀闪闪,军号声声,步兵大队出发了。

瓦格纳上尉今天在边界小酒馆喝的是所谓的“冷饮”。他花了半小时的工夫,喝了两三杯“180度”。他心里明白自己开始走好运了。他一定要把它牢牢地抓在手里!今天下午有两千五百克朗!他先会立刻去还掉一千五百克朗。接着他还可以坐下来,平心静气地、无忧无虑地、完全像个富翁似的玩巴卡拉特牌!他要坐庄!他要亲自洗牌!而且是用左手洗牌!也许他可以先还掉一千克朗,这样他就有整整一千五百克朗,就更能心平气和地、无忧无虑地、完全像个富翁似的去赌博,甚至可以拿五百克朗去玩轮盘赌,拿一千克朗去玩巴卡拉特牌!这样岂不更好!

“记在瓦格纳上尉的账上!”他朝小酒馆柜台喊道。

他们站起身,休息时间已经结束。“野外操练”要开始了。瓦格纳上尉在连队操练了半个小时之后就匆匆离开。他把指挥权交给了赞德中尉。他骑上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布洛德尼茨的旅馆。他问能否在今天下午四点钟来参与赌博。当然可以,毫无疑问!一切都奇迹般地朝好的方向发展。就连瓦格纳上尉在每间赌博的屋里所能感觉到的“房屋的精灵”,那些看不见的精灵—他时常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和它们谈话,用多年想象出来的一种混乱的无法理解的语言和它们交谈—就连这些精灵今天对瓦格纳也充满了真诚的好感。为了更好地调节它们的情绪,或者说至少为了不让它们改变看法,瓦格纳决定破个例,就在布洛德尼茨咖啡馆吃午饭,在特罗塔到来之前不能离开这个位子。他一直在这儿等着没有走。

下午三点左右,第一批赌徒来了。瓦格纳上尉开始害怕起来。假如特罗塔今天不理他,比方说他明天才把钱拿来,那么他的运气就会白白溜走。他再也不可能遇上这么美妙的一天!今天上帝会大发慈悲,今天是礼拜四,明天礼拜五可就不行了!祈求礼拜五好运就和祈求一个军医去指挥部队训练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上尉对特罗塔少尉的憎恨之情就越强烈。他还不来,这个小无赖!他费了那么大的神,提前离开了操场,没有回车站餐厅吃饭,而是守在这里辛辛苦苦地和那些屋里的精灵谈判,所以才保留住了这个有利的礼拜四!现在,他却被人耍了。壁钟的指针不知疲倦地一个劲儿地往前走,特罗塔还是没来,没来,没来啊!

错了,他来了!门开了,瓦格纳的两眼放光!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和特罗塔握手!他的手指直发抖!他的十个手指就如同十个焦躁不安的强盗,一眨眼就抓到了一个漂亮信封。

“坐!”上尉命令道,“你最迟在半个小时之后就会看见我出来!”

话音刚落,他便消失在那道绿色的帷帘后面。

半个小时过去了,又半个小时过去了,又半个小时过去了。现在已经是晚上了,灯都亮了。瓦格纳上尉缓慢地走过来。他完全变了样,人们最多只能从军服上认出他来。就连这身军服也变了样。上衣的纽扣全开了,黑色的橡胶领口伸到衣领外面,军刀把手插在外衣里面,口袋已经裂开,衬衣上烟灰点点。上尉头上那棕色的头发都卷成了环状。凌乱不堪的小胡子下面两片嘴唇张开着。

瓦格纳喘着粗气说:“全输光了!”随即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