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2/4页)

他用那种自我打趣般的嘲讽语调,充满同情地说,她怎么会爱上他那样的人——那种既没钱,又没勇气和能力的人。如果他有勇气,在他第一次声音颤抖着正式向她表白时,他就会把她拉过来,紧紧抱在怀里,这辈子再也不让她离开。然而,他不是那么有勇气。独身而没钱,已经很糟了,两个人一起受穷,就太可怕了,这简直是最残酷的奴役。他替自己感到害怕。然而,他更担心她。

她突然插话说:“我不害怕。我很乐意和我爱的人一起生活,不管他多穷。”他觉得她像是要抓住他的脖子,然后把他抛入他最害怕的那种境况。

“但我不行,”他过了一会儿才说,中间的停顿似乎说明了他做这个决定的犹豫,“我太了解自己了。”他又停了一会儿,然后用严肃而深沉的语调,说出了两个字:“从不!”她把下巴靠在太阳伞的伞柄上,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话都说清楚以后,他觉得现在有必要好好给她上一课,告诉她,如果那天和她搭讪的,是另外五六个年轻人中的某一个——他们和他一样仰慕她的美貌,情况会对她更有利。比如理查德·卡利尼,或是轻率的巴尔迪——总是不惜牺牲自己的青春和财富来自我打趣,或是那个日进斗金的金融家奈力。

他们每个人,在很多方面都比他值得交往。

她很快调整好自己的语气。她生气了。然而,一看便知其中的做作和夸张,艾米利奥不可能不知道,只是他并不责备而已。她扭动着身体,似乎是要挣脱他的怀抱,然而,既然他正抱着她,她便有意让自己的胳膊使不上劲儿。于是,她继续躺在他的怀里,直到后来,他慢慢松开了对她的拥抱。最后,他一边抚摸着她的胳膊,一边亲吻着。

他请求她的原谅,但语言表述得很是糟糕。然后,他大着胆子把刚刚的话换了一种表达,又说了一遍。对于这次新的侮辱,她没有做出评价,但语气还是显得很受伤。“我不想让你觉得,不管那些男人中的随便哪个和我搭话,情况都一样。我是不会和他们说话的。”她提醒他,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都隐约记得一年前在路上见过对方。所以,就像她所说的,他不是随便任意的一个人。艾米利奥严肃地说,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得到自己该有的。

从那时候起,他开始教她在他看来她的教育所缺失的东西。他说她不会算计,并因此责怪她。像她这样的姑娘,应该更多地为自己的利益着想。诚实,在这个世上算得上什么呢?利己才是王道!诚实的女人,应该找到出价最高的投标人,并当心不要陷入爱河——除非能从中获利。说话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像一个高等生物,一个道德家,能够认清事物的本来面目,并满足于现状。他突然觉得,自己那久已停用的思考机器,又开始重新运转起来,而且状况良好。重拾了男人的自信,他的内心充满了骄傲。

她聚精会神地听着,难免有一些困惑。她明显感觉到,他想让她相信,诚实的女人和富有的女人本质上是一样的。“所以,那些贵妇人都是这样的吗?”看到他有些惊讶,她马上解释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如果他的观察力真的像他自己以为的那么敏锐的话,他会发现,她根本就不理解几分钟前他们到底在争论什么—— 虽然那争论让她惊讶无比。

他重复并进一步阐述了他的想法。诚实的女人知道自己的价值——这是她的秘密所在。如果你不诚实,至少要做出诚实的样子。说起她时,索尼阿尼不屑一顾,这本就糟糕,而她居然还宣布自己喜欢莱亚尔迪——那个所有正经女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的唐璜——想到这儿,他简直怒火中烧。宁愿自己犯错,他也不愿看她步入歧途。

她话锋一转,瞬间忘了他一直认真解释的观点,激动地对他的指责进行自我辩护。索尼阿尼根本不知道她的负面消息,他也无权评价她。至于莱亚尔迪,他的确是个好人,任何女人都不介意和他在一起。

上完了那晚的课,他想,这剂药太强了,最好分几次给她。况且,把本该谈情说爱的时间,用来给她讲道理,他已经做出很大牺牲了。

对“安吉丽娜”这个名字,他有些文学上的偏见。于是,他叫她丽娜。有时候,这个昵称也让他不太开心,他就用法语喊她安吉拉。要是他想再温柔点,他就叫她安吉。他教她用法语说爱他。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后,她拒绝再说第二遍。但他们下次见面时,她却主动用法语说“我爱你”。

他们进展得如此之快,他却一点儿也不惊讶。这正是他所期待的。她觉得他很可靠,她愿意无条件相信他。而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也没有给过她任何拒绝自己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