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莽撞的时刻(第12/15页)
如今我回到了适合我的所在,再也不会和任何人发生摩擦,再也不会去觊觎不属于我的东西,再也不会去人模狗样地四处招摇,再也不会去说服人家这个那个,再也不会去扮演已经逝去的时代里的某个角色。克里曼依旧会卑鄙下流地、大张旗鼓地去追究洛诺夫的秘密,艾米·贝莱特依旧无力去阻止他,就像她小时候无力阻止纳粹杀害她的父母兄弟,就像她现在无力阻止肿瘤要夺去她的生命。我会十万火急地给她寄去一张支票,然后每个月的一号给她寄一张,可她无论如何都熬不过今年了。克里曼会坚持到底,也许会因为华而不实地曝光洛诺夫所谓的恶行、自以为是地认为找到了所有问题的症结所在而在文学界红上几个月。他甚至也许会把杰米从比利身边偷走,如果她的生活里有太多的烦恼,如果她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蛊惑,如果她厌倦了逃避他那令人恶心的夸夸其谈。那么,就这样一路前行吧,就像艾米,就像洛诺夫,就像普林顿,就像在有生之年里英勇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如今平静地躺在坟墓里的所有人,我也会死的,尽管在我的死期来临之前,我要在窗台边的书桌前坐下,透过十一月清晨的灰暗的光线望向窗外,越过积雪泥泞的道路,看见沼泽地里那片微风拂动下的寂静的湖水,看见层层叠叠倒下的荒凉的芦苇,它那干枯的梗茎上已然结冰,就在这个安全的避风港里,在这个碰不到一个纽约人的地方,在我那每况愈下的记忆力彻底崩溃之前,我要写下《他与她》的最后一幕。
他:比利也许还在离这儿两小时车程的地方。为什么你不到我的宾馆里来呢?我住在希尔顿。一四一八房间。
她:(莞尔一笑)你上次走的时候说,这事让你伤透了脑筋,你再也不想见我了。
他:我现在真的想见你。
她:发生了什么变化吗?
他:绝望的程度发生了变化。我更加绝望了。你呢?
她:我……我……我觉得没那么绝望。你怎么会更加绝望了呢?
他:去问绝望本身吧,问它为什么要变得更加绝望。
她:我必须对你坦言相告。我想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更加绝望。而且,我想即使我去了你的宾馆也是于事无补的。理查德在我这儿。他到我这里来是为了要告诉我你们俩之前会面的情况。我不得不告诉你,我认为你犯了个很大的错误。理查德不过是想写出自己的作品,就像你一样。他显得非常沮丧。很明显,你也沮丧得很。你打电话过来,想在你的生命里添上一笔你并不是真心想要的色彩……
他:我想要你来我的房间。到我这里来,到我宾馆的房间里来吧。克里曼是你的情人。
她:不是。
他:他是的。
她:(加重语气)不是。
他:你前几天自己承认过。
她:我没有。你不是误解了我的意思,就是听错了。你完全搞错了。
他:看来你也会撒谎。好吧,很好。我很高兴,因为你也会撒谎。
她:你怎么会觉得我在撒谎呢?你是在说因为我曾经是他大学里的情人,所以我现在也必定是他的情人吗?
他:我说过我嫉妒你的情人。我把他视为你的情人。可你现在又说他不是你的情人。
她:是的,他不是。
他:那么,你的情人是另外的某个人。我不知道那样算更好还是更糟。
她:我宁愿你不再谈论我的情人。你想成为我的情人——你是那个意思吗?
他:是的。
她:你想要我现在就过去,现在是六点钟。我会在六点半赶到你那里。我最晚可以待到九点钟,我可以带点什么回家,就说我出去买东西了。那样我就必须去买点什么,或者你现在就去为我买点什么——那样我们就能再多待一会儿。
他:你几点到呢?
她:我正在算呢。你现在可以去杂货店里买点什么。我可以找个理由让理查德开路。然后我就打的过去。那样的话我应该六点半可以到你那里了。到八点半我必须走。我们有两个小时。你觉得这主意好吗?
他:好的。
她:那么你怎么说呢?
他:我们可以在一起待两个小时。
她:我今天真是疯了,你知道。(大笑)你是在占一个疯女人的便宜。
他:我是在窃取大选的胜利果实。
她:(笑)是的,你是的。
他:他们窃取了俄亥俄,而我要窃取的是你。
她:看来我今天需要一剂猛药。
他:很久很久以前,我是个上门推销猛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