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福礼/(第5/7页)

还有个刀疤脸的里根,他总是用刺人的专注目光跟随着她,而他看着基思的眼神又往往接近于崇拜。她明白了基思那句“与人吵架时在你身边的一个好人”的含义。

他是传教士类型的人——她模糊地想到——在中国或其他地方。

“我希望基思的妹妹能向我们展示一下什么叫希米舞,”一个青年人咧开大嘴笑着说道。

洛伊斯笑起来。

“我担心院长大人会叫我去大门口跳希米舞。而且,对跳舞我一点都不内行。”

“我相信这种舞蹈对杰米的灵魂也没多大好处,”基思严肃地说。“他喜欢琢磨像希米舞这类的东西。现在正开始流行……玛嬉喜舞[4],对吗,杰米?……在他刚进修道院的时候,这种事情折磨了他整整一年。你没看到他那时削土豆皮的样子,伸着手臂抱住铅桶,脚上跳着反宗教的舞步。”

大家都笑起来,洛伊斯也加入其中。

“一位来这里望弥撒的老太太给了基思这个冰淇淋,”贾维斯在笑声的掩护下低声说道,“因为她听说你来了。这真太好了,是吧?”

洛伊斯眼睛里已是泪珠滚滚。

接下来半小时的礼拜仪式突然使一切都走了样。洛伊斯已经有好多年没参加过祝福礼了,首先她被中心有个白点闪亮的圣体匣震惊,空气里有浓厚沉重的熏香味,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照着头顶上的圣弗朗西斯·泽维尔[5],温暖的红光停留在站在她前面的牧师的长袍上,然而当她听见第一句“哦,救赎之牺牲[6]”时,她的灵魂突然感觉到无比沉重。基思在她右边,年轻的贾维斯在她左边,她用不安的目光偷偷地注视着他们俩。

我这是怎么啦?她烦躁地想到。

她又看了看他们。在他们的身影中是否有某种她以前没有注意到的冷酷——苍白的嘴巴、异常凝固的眼神?她微微地颤抖,他们看上去就像死人。

她觉得她的灵魂突然撤离了基思。这是她的哥哥——这个,这个不自然的人。她意识到自己差点要笑出来了。

“我是怎么回事呀?”

她揉了下眼睛,沉重感在加剧。熏香味使她头晕,唱诗班里一个男高音零乱而刺耳的音调如嘶鸣的石笔在她耳边摩擦。她觉得坐立不安,抬起手来撩了一下前额上的头发,发觉已经湿了。

“这里真热,真热得见鬼。”

她再次压制住想笑的欲望,接着她心头的沉重忽然转变为冰冷的恐惧……那是因为圣坛上的蜡烛。它完全错了——错了。为什么没人看出来呢?蜡烛里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从蜡烛里冒出来,在它上面形成了形状。

她努力压制住她那加剧的恐慌,告诉自己那不过是蜡烛芯罢了。如果烛芯不是笔直的,那就是蜡烛造成的效果——可那不是蜡烛的效果!一种力量以非常的速度在她内心集聚,一种巨大的、同化的力量,它来自每一种感觉,来自她头脑里的每一个角落。当这种力量从她内心里汹涌而来,她感觉到一种可怕的、极度的反感。她把手臂缩了进来,尽量远离基思和贾维斯。

那蜡烛里有什么东西……她的身子向前俯去——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向它走过去——没人注意到吗?……没有吗?

“哎唷!”

她觉得身旁有了一个空间,直觉告诉她贾维斯非常突然地喘了口气坐下来了……接着她跪下来,与此同时牧师缓慢地将闪亮的圣体匣拿离了圣坛,她的耳朵里听见一阵匆忙的吵闹声——撞击的钟声如同榔头在敲击……接着在一个短暂而永恒的时刻,她的心里掀起一阵巨大的波涛——那是一声呼喊,如海浪拍击……

她在呼喊,觉得自己是在呼唤基思,她的嘴唇做出这个名字的形状,然而声音却发不出来。

“基思!哦,我的天!基思!”

她突然意识到一种崭新的存在,外部的存在,就在她面前,在温暖的红光中得到了圆满的表现。她立刻明白了。那是因为圣弗朗西斯·泽维尔的彩窗。她的心思抓住了这点,终于贴近了它,她觉得自己在不停地呼喊,如此虚弱的呼喊——基思……基思!

接着在一片宁静中传来一个声音:

“颂扬我主。”

回应的隆隆声渐次响起,沉重地回荡在教堂中。

“颂扬我主。”

她的心中一下子歌唱起这个句子来,熏香在空气中神秘地萦绕,带来了甜美的安宁,圣坛上的蜡烛熄灭了。

“颂扬我主的圣名。”

“颂扬我主的圣名。”

一切都陷入旋转的迷雾中。她发出一个既像叹息又像呼喊的声音,她的身体摇晃着向后倒下去,正好被基思连忙伸出来的手臂接住。

“安静地躺会儿,小妹。”

她再次闭上眼睛。她躺在外面的草坪上,以基思的手臂当枕头,里根用一条冷毛巾轻抹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