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时代 1 我所做的一切 01 我维护自己的声誉(第3/8页)

我得承认,流言传播的速度实在是太惊人了。虽然未成年人不能拥有手机,未经许可所有人不得发布任何内容,甚至发送电子邮件都要付邮费,然而流言总能找到传播的途径。精心编织的谎言比悲伤无趣的事实传播得更快。上第三节课的时候,我们分手的故事已经传得有模有样,但作者并不是我。

我逃了第四节课去告解。

我走进告解室,一眼认出皮乌西娜司铎的剪影。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她是圣三一中学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司铎。尽管现在是新时代了,人们应当摆脱偏见,但是前一年督学委员会宣布任命的时候,还是遭到不少家长抱怨。有的人就是对女性担任司铎感到不舒服。圣三一中学是个天主教学校,也是曼哈顿最好的学校之一。家长们肯支付昂贵的学费,是因为他们知道无论外面变得多么糟糕,学校都必须保持过去的传统。

我双膝跪地,用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司铎,我有罪。我有三个月没来告解了……”

“是什么困扰着你,我的孩子?”

我告诉她,整个上午,我满脑子全是关于盖布尔·阿斯利不好的念头。我没有提他的名字,但是皮乌西娜司铎可能知道我说的是谁,毕竟学校里的人都知道了。

“你想和他发生性关系吗?”她问,“与想法相比,付诸行动将是更大的罪恶。”

“我知道,司铎。”我回答说,“我想的不是这个。事实上,这个男孩一直在散布关于我的流言,我只是特别恨他。我真想杀了他,至少也要让他感到痛苦。”

皮乌西娜司铎朗声大笑,这让我感到恼火。“就这些?”她问。

我说这个夏天,我还有好几次妄称主的名字,大多是在市长限用空调的时候。我们的一个“关停日”正好赶上八月最热的一天。外面是43℃的高温,屋里还有奶奶用的各种仪器在不停地散热,家里如同地狱一般。

“还有吗?”

“还有件事。我的祖母病得很重,尽管我爱她,”——这件事真让我难以启齿——“有时候我真希望她已经死了。”

“你不愿意看她受苦。主明白你的心意,我的孩子。”

“有时候我对死者会有不敬的念头。”我又补充道。

“哪些人?”

“主要是我父亲。有时候也会想到我母亲,有时候——”

皮乌西娜司铎打断了我:“或许三个月的间隔对你来说实在是太长了,我的孩子。”她又笑了起来,这依然让我感到恼火,但我还是继续告解。随后要说的才是最难开口的。

“有时候我会以哥哥利奥为耻,因为他……这不是他的错。他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最富有爱心的哥哥,但是……你可能知道他不是很聪明。今天,他想送我和纳蒂上学,但我跟他说奶奶更需要他,而且他上班会迟到的。其实这都是谎言。”

“你要告解的是这些?”

“是的,”我说着低下头,“我为这些以及过去犯下的罪过而忏悔。”然后我念了痛悔经。

“我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赦免你的罪。”皮乌西娜司铎说。她让我念圣母经和天主经来赎罪,这个惩罚实在是太轻了,她的前任泽维尔知道什么才叫惩罚。

我站起身来,伸手去掀紫红色的布帘时,她叫住了我:“安雅,为你天堂里的父母点一支蜡烛吧。”她拉开隔窗,递给我两张蜡烛券。

“现在蜡烛估计也是定量供应了。”我发了个牢骚。数不清的配给券和邮票(纸不应该也是限量配给吗),规则不明的点数制,再加上朝令夕改,使配给法规变得非常讨厌,而且难以遵守。难怪那么多人在黑市上买东西。

“想想好的一面,你还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皮乌西娜司铎说。

我接过配给券,向皮乌西娜司铎道谢。不管点多少蜡烛,我敢肯定,父亲都是在地狱里的。想到这里,我内心感到一丝苦涩。

有个修女手边放着盛纸券的柳条篮和一箱蜡烛,我把配给券递给她,然后走进小礼拜堂,为母亲点了一支蜡烛。

虽然母亲嫁到了罪行累累的巴兰钦家族,我还是为她祈祷,希望她能免于下地狱。

我也为父亲点了一支蜡烛。

我祈祷地狱里不会太痛苦,即使父亲是一个谋杀犯。

我非常想念他们。

我最好的朋友斯嘉丽正在礼拜堂外的走廊上等我。“巴兰钦小姐,开学第一天就逃掉了击剑课,干得好。”她说着挽起我的胳膊,“别担心,我替你遮掩过去了。我说你的课程安排有些冲突。”

“多谢了,斯嘉丽。”

“小事一桩。我已经预见到这一年会是什么样子了。我们去餐厅吧?”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你可以一整年都躲在教堂里。”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