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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比目鱼’的文字风格、节奏,还有用词习惯等,我比别人更加了解,模仿起来毫无难度,我可以写出和你一模一样的日记。要不我先替你更新一篇你看看?当然了,假如你不喜欢的话,我再不写就是了。”

“这个……怎么说呢?”

“当然这并不是常态,无非是想让你休息一阵子。你碰到难处为什么不让我来帮你呢,我们是不是朋友?”

说着,荣利子感到自己身上腾起一股暖意。像这样,好似姐姐一样去关怀帮助同性好友,是她一直以来所憧憬的,少女时代起荣利子就渴望成为这样的人。翔子踌躇着不应答,只是露出困惑的表情低头盯着茶碗里看,但除了这点,她是一个理想的帮助对象。荣利子想起仿佛已很遥远的上班的日子,即使谈成一笔重要生意,受到上司和同僚夸赞,她也常常给自己打不及格,归根结底,因为没有同性朋友,所以她把自己视作一个穿裙子的男人。人生最复杂也最值得咀嚼品味的部分,好像只有自己才有最深切的体会。

荣利子伸手拿了一碟刚刚传送过来的煎鸡蛋,放到翔子面前。她从博客上知道这是翔子的大爱。翔子顾不上道谢,视线跟着回转架来回移动。煎鸡蛋的热气渐渐消失。打听出了博客的登录密码,荣利子总算大为满足。

“反正,你有事的话尽管来麻烦我好了,我现在正在休大假。本来是想过一个月再休的,工作了整整八年,从来没休过假,同外面的世界完全脱节,都不知道这时代变成怎么个样子了,我父亲去向公司求的情,所以公司多少给了我一点儿特殊关照。我想去学点儿什么,考个资格证,还有就是整天吃吃喝喝、游手好闲啦。翔子,你和我一块儿去报个班吧?要不干脆我们去旅行?我一直想和一个女性朋友一块儿去旅行呢。香港怎么样?或者夏威夷?近一点儿的话,箱根和热海也很不错啊。”

“旅行?我也从来没和女性朋友一块儿去过呢。”翔子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道。

现在正是说服她的好时机。荣利子的身子朝翔子靠去。刚刚吃下几块生冷鱼片的胃突然发出动静来,仿佛被切成小块的鱼此时又重新活过来,在荣利子的体内游动起来,激起水花,形成波浪,来回荡漾。

一定要抓住这个时机。

“我也是啊。所以,我们何不尝试一下?两个人一起去的话会很刺激很有意思哪。对了,你坐没坐过‘罗曼蒂克列车’(2)?”

“没坐过……”

“就是嘛,你和你先生都属于宅人。就箱根吧,怎么样?这个季节红叶也很好看。下星期三或者星期四左右,两天一晚,去不去?”

翔子脸上依旧挂着困惑的表情,对此荣利子多少是有所预料的。这也难怪,一般女性之间犹豫、迟疑、试探、暧昧,拖上几个月,一点点寻求突破封印,荣利子一口气便发起了猛攻,翔子自然不敢仓促答应。暂时也无可奈何,荣利子自己给自己鼓劲,不能灰心,要抓住她情绪动摇的缝隙乘胜出击。她想起部长叱责自己的话。这是她经过反复思考才得出的结论。自己和翔子急需的不是时间,也不是空洞的言语,而是某种形式,例如,“每星期约会三次”“一块儿去旅行”“每天相互间至少发送五条短信”等普通人之间视为关系密切的外在形式,将两人截然不同的想法往同一个方向聚拢,然后像盘筑而成的陶器坯体慢慢晾干成形一样,除此以外别无他法。根据以往的经验,只要鼓起勇气先让对方接受这种形式,接下来的事情往往会比较顺利,一旦越过这麻烦、别扭的阶段,在前面迎接翔子和荣利子的,将是她们谁也没有体验过的,令人心情安宁、舒畅的一个新世界——荣利子坚信,一定是这样的。

翔子一句话也不说。这里的氛围令她感到无聊,她想离开,可是又不想破坏荣利子的心情,于是勉强坐在那里。

遗憾的是,越是像她这种凡庸的人越害怕拘于某种外在的形式。学生时代自不必说,踏上社会之后更是有了切身的体会,往往从进入公司之时起便不愿意遵守既定的规则。喜欢把自己逼上绝境、处处想表现一下个性的员工,结局总是工作毫无成就,最后灰溜溜地离开公司,而真正业绩不俗的恰恰是肯遵从自己或杉下这样的前辈指导,迅速掌握规则并自觉融入自身行动的同事,他们在娴熟地掌握了规则,运用自如之后,遇到新的挑战时,不知不觉就会激发出某种独创性。还有夫妇这类例子,即使自己的父母,荣利子相信他们也不是从一开始就爱得轰轰烈烈,而是因为爱和相互信任而结合的,事实上,他们坚守着夫妇之名,通过长期的、共同的日常生活才产生出更加深厚的爱情和牢固的亲情。可为什么女性之间的友情却不可以附加一个外在形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