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泰坦女神(第3/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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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串没完没了的房间。这是一个又豪华又凄凉的寂静的沙漠。

我们在游仙窟的时候也会有这样的感觉。

看不见的暖气管子使走廊和房间里保持着夏天的温度。仿佛有一个魔法师把六月拘到这座迷宫里来了。时时闻到一股香气。好像有许多看不见的花朵,送来阵阵幽香。很热。到处是地毯。简直可以脱光衣服散步。

格温普兰望望窗口。外面的景物不住地变换。一会儿是花园,里面充满了春天清晨的清新,一会儿是另外的房屋和另外的雕像,一会儿是西班牙式的院子,这是夹在大房子中间的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铺着石板,苔藓丛生,显得凉飕飕的;有时候出现的是一条河,这是泰晤士河,有时候出现的是一座巨塔,这是温莎的塔楼。

因为是大清早,外面一个人也没有。

他停下来,听了一会儿。

“呵!我要走!”他说。“我要找蒂去。他们不能硬把我关在这儿。谁阻止我出去,那是他活该倒霉!这个高塔是干什么的?如果有一个巨人,一条地狱的恶犬,一个妖怪,胆敢在这座魔鬼的宫殿门口拦住我的去路,我就消灭他。如果是一支军队,我也要活活地吞下去。蒂!蒂!”

突然间,他听见了一个微弱的声音。好像是流水的声音。

他这时正在一条幽暗的走廊里,走廊尽头挂着帐幔,当中开了一条缝。

他走到尽头,掀开帐幔,走了进去。

他走进了一个未知的世界。

第三章 夏娃

这是一个八角形的小厅,拱形的天花板好像篮子的把手,没有窗户,光线是从上面来的,墙壁、地面和天花板都是桃红色大理石的;小厅中央,几根螺旋形的柱子(这是伊丽莎白心爱的忧郁的式样)支着一个高大的、覆棺布颜色的黑大理石华盖,遮着一个同样的黑大理石的浴池;池中央有一个很细的喷泉,香喷喷的温水慢慢地注满了水池。这就是他看见的景象。

黑色的浴池能使雪白的皮肤分外皎洁。

他刚才听见的就是这个泉水的声音。在池子适当的高度上有一个排水管,使泉水不能溢出池外。池子里微微冒着热气,所以大理石上只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纤细的水柱好像一根迎风折腰的钢条。

除了浴池旁边的一个带垫子的沙发床以外,什么家具也没有。沙发床相当长,一个女人躺在上面,脚头上还能容得下一条狗或者一个情人;我们的canapé[5]就是从can-al-pie[6]转来的。

这是一种西班牙式的躺椅,底架是银子做的。垫子和沙发布都是白缎子的。

在浴池的另外一边,靠墙放着一个结实的银梳妆台,梳妆台很高,上面放着各种梳妆用具,当中有一只银架子,里面嵌着八块威尼斯小镜子,看上去仿佛是一扇窗户。

在离沙发床很近的地方,墙上挖了一个天窗似的小方洞,里面嵌着一块朱红色的银板,跟护窗板一样装着铰链,上面刻着一个亮晶晶的金黄色皇冠。方洞上面的墙上插着一个不是纯金就是镀金的银铃。

格温普兰突然停了下来。在这间小厅对面,也就是说在格温普兰对面,没有大理石的墙壁,那儿是一个门洞,跟他进来的门洞一样大小,从拱形的天花板上垂下来一幅蜘蛛网似的又阔又高的银色帐幔。

帐幔质地极细,而且透明,仿佛神话里的细纱。透过细纱,可以望见另外一边的东西。

在蜘蛛网中央,蜘蛛平常盘踞的地方,格温普兰看见一个可怕的东西:一个裸体的女人。

认真地说,并不是裸体。她穿着衣服。浑身上下都穿着衣服。她的衣服是一件很长的衬衣,好像圣像里天神穿的长袍,不过料子很薄,看上去仿佛湿透了。所以差不多等于一个裸体女人,比一个真正的裸体女人还要放浪,还要危险。据历史记载,每逢举行迎神会,公主和命妇往往夹在两行修士中间游行,蒙邦茜公爵夫人拿表示谦逊和赤脚游行做借口,也这样穿一件挑花衬衣,出现在全巴黎人面前。不过她手里拿着一根蜡烛,聊以遮羞。

银色的帐幔跟玻璃一样透明。上面是固定的,下面可以掀起来。它把这间大理石浴室和另外一间卧室隔开。卧室很小,仿佛是一个镜子做的洞穴。镜子一面挨着一面,中间镶着金黄色的条子,卧室中央的那张床映在每一面的镜子里。床跟梳妆台和沙发一样,也是银色的,女人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

她仰着头睡着,一只脚压在被上,仿佛美梦正在这个妖精上空翱翔。

她的花边枕头掉在地毯上。

在她的裸体和格温普兰的眼睛中间,隔着两层透明的障碍:她的衬衣和银雾似的帐幔。这间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套间的屋子,是被浴室里的光亮很有分寸地照亮的。这个女人也许老脸皮厚,可是光线却还知道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