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另一个世界中的少女(第5/17页)

“凿子!夺下他手里的凿子!要砸烂脑袋的!”

“别动,别动,彼得大叔,要不然会拧坏胳膊啦!”

“怎么,咱们老跟他们这么耗着吗?把他们拉开关起来就完事了。”

突然季韦尔辛使出一股子非凡的力量,甩掉揪住他的那一大帮人,一下子冲到了门旁。大家奔过去要逮他,但发现他根本不想打架,就任他去了。他嘭地一摔门,出了厂房,头也不回大步走了。漆黑、潮湿的秋夜吞没了他。“你想着为他们好,可他们老想着给你捅刀子。”他嘟哝着,漫无目的地朝前乱撞。

这是个卑鄙虚伪的世界,锦衣玉食的阔太太望着一个劳动者,就像看着一个蠢材、傻瓜;而一个社会的牺牲品——堕落的酒鬼,竟然欺侮自己人,从中寻求满足。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仇恨这个世界。他加快了步子,仿佛匆忙的脚步,能使他现在紧张的脑海里憧憬的和谐合理的世界早日到来。他知道,他们近日来的种种努力、铁路上的混乱、集会上的演说,这一切都是未来的巨大斗争的具体步骤。但现在他激动到了极点,急不可耐地希望一口气跑完这场斗争的全程。他并没意识到自己在往哪里走,只是大踏步地朝前去,可他的双腿却十分清楚要将他带往何方。

过了很久,季韦尔辛才得知在他和安季波夫离开地窖以后,会议就通过了决议:当天晚上开始罢工。罢工委员会立即进行了分工,规定谁去哪儿,到哪儿去控制什么岗位。机车修配厂响起嘶哑的汽笛声,季韦尔辛觉得这声音好像发自他内心深处。汽笛声愈来愈清晰、响亮。这时从机务段和货运站出来的人群,已经离开进站信号机朝市区走去。季韦尔辛也拉响了锅炉房的汽笛,工人扔下手里的活跑到外面。这批人和前面的工人汇集到一起。

多年来季韦尔辛一直以为,那天晚上的罢工以及铁路运输的中断,靠的是他一个人的力量。只是在很久之后的审讯中,当他被指控参与罢工,而不是挑唆罢工时,他才明白过来。

汽笛拉响后,工人们从厂房里跑出来问道:“拉汽笛让我们去干什么?”有人在黑暗中回答说:“你又不聋,没听见是报警吗!去救火。”“可火在哪儿?”“总有地方着火了,要不然不会报警的。”

又有许多人走了出来,摔得房门乒乓直响。听到另有人在说:“听他瞎说呢,什么着火!乡巴佬!这叫罢工,懂吗?这是套,这是轭,别想让我再当牛马!伙计们,回家去吧。”

人聚得愈来愈多,铁路罢工开始了。

直到第三天,又困又乏的季韦尔辛才回家,胡子几天没刮,冻得直哆嗦。昨天夜里气温突然下降,比往常早冷了好些天,而季韦尔辛还穿着秋装。在大门口,看门人吉马泽金迎上了他。

“谢谢您,季韦尔辛老爷,”他一迭声地说道,“亏了你小奥西普才没遭罪,我要一辈子为你祈祷。”

“吉马泽金,你疯了,我怎么是老爷呢!你可别这样叫啊。有什么事快说,天冷得很呢。”

“冻不着你,你家暖和着呢,季韦尔辛。昨天我和你妈妈玛尔法·加夫里洛夫娜从莫斯科货运站给你们弄来好多劈柴,棚子里都堆满了,全是白桦,好木柴,干着哩。”

“谢谢你,吉马泽金。你还有什么话,快说吧,你瞧,我都冻僵了。”

“我想说的是,季韦尔辛,你别在家过夜,得躲一躲啊。岗警来问过,警察分局长也来打听,谁常上你这里来。我回答说没人来。要有的话就是你的帮手,再不就是机车组和铁路上的人有时来走走。要说别的什么不认识的人,那可从来没有!”

季韦尔辛是个单身汉,同母亲和一个成家的哥哥住在一起。他们住的房子属于隔壁的圣三一教堂。

这里还住着一部分教士,还有卖水果和卖肉的两个合作社社员,他们在城里既做批发买卖又零售。但房客中的绝大部分是莫斯科布列斯特铁路的小职工。

这是一幢带有木回廊的砖房。回廊中央是肮脏的烂泥地院子。由回廊向上,是木板楼梯,梯子又脏又滑,发出一股猫腥和酸白菜味,紧挨着楼梯口是厕所和上着锁的贮藏室。

季韦尔辛的哥哥应征入伍上了前线,在瓦峰谷地方负了伤,送到克拉斯诺亚尔斯克陆军医院治疗。他妻子带着两个女儿去看望他,准备亲自接他回来。季韦尔辛家是铁路工人世家,他们出门很方便,凭职工免费票,可以到俄罗斯任何地方。现在家里人少,很安静,只有季韦尔辛和母亲。

他们住在二层,门外走廊上放着一个水桶,由运水工给他们送水。季韦尔辛上了二层,发现桶盖掉在一旁,一只生铁杯子冻在冰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