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难寻(第3/6页)

“好人难寻啊,”瑞德·萨米说,“世道变得太坏。我记得以前出门都不用锁纱门。现在不行了。”

他和老太太谈论着好时光。老太太觉得事情变成现在这样全怪欧洲人。她说欧洲人那副样子让人觉得我们浑身都是钱,瑞德·萨米觉得她说得太对了,但是谈论这些没用。孩子们冲到外面白花花的太阳底下,去看葱郁的楝树里的猴子。猴子正忙着给自己捉虱子,捉到以后用牙齿细细地咬,仿佛品味佳肴。

他们在午后炙热的天气里开车上路,老太太打着盹,每隔几分钟就被自己的呼噜声弄醒。快到图姆布斯波罗的时候,她又醒了,想起年轻时曾经探访过附近一座古老的种植园。她说房子前面有六根白色廊柱,门口有一条橡树大道,两边各有一间小小的凉亭,和情人在花园里散完步,可以坐着歇歇。她准确地想起来从哪条路可以开过去。她知道巴里不会愿意浪费时间去看老房子,但是她越说越想再去看看,看看那两间小小的凉亭是否还在。“房子里有一个暗格。”她狡猾地说,她在胡说八道,却很希望自己说的是真的,“据说谢尔曼来的时候,那家人把所有的银器都藏在里面,一直没有人找到……”

“嘿!”约翰·韦斯利说,“我们去看看!我们找得到!我们掀开所有的木板就能找到!谁住在那儿?从哪里拐进去?嘿,老爸,不能从那儿拐进去吗?”

“我们从没见过有暗格的房子!”琼·斯塔嚷嚷着,“我们要去有暗格的房子!嘿,老爸,我们能不能去看看有暗格的房子!”

“据我所知,就在不远处,”老太太说,“开车用不了二十分钟。”

巴里正视前方。下巴硬得像块马蹄铁。“不行。”他说。

孩子们开始吵闹,尖叫着要去看带暗格的房子。约翰·韦斯利踢着前面座椅的后背,琼·斯塔挂在她妈妈的肩膀上,绝望地在她耳边呜呜说他们放了假也找不到乐子,他们从来没法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宝宝哇哇大哭,约翰·韦斯利拼命踢座椅,他爸爸感到肾脏被撞了一次又一次。

“够了!”他大吼着把车停在了路边,“能不能都闭嘴?能不能消停一会儿?如果你们再不闭嘴,我们哪里也不去了。”

“那个地方对他们很有教育意义。”老太太咕哝着。

“好吧。”巴里说,“但是记住:我们只在这儿绕一次。下不为例。”

“你往回开一英里就能找到拐进去的泥路,”老太太指点方向,“刚刚经过时我记下来了。”

“泥路。”巴里发起牢骚。

等他们调头往泥路开去时,老太太又回忆起房子的其他细节,前门上漂亮的玻璃,大厅里的烛灯。约翰·韦斯利说暗格很有可能就在壁炉里。

“你们不能进去。”巴里说,“还不知道里面住的什么人呢。”

“你们在前门和里面的人说话,我绕到后面从窗户跳进去。”约翰·韦斯利建议。

“我们都待在车里。”他妈妈说。

他们拐上泥路,车子在一团粉色的尘土里颠簸前进。老太太想起来那会儿还没有铺路,三十英里路得走一整天。泥路起伏不平,冷不丁出现水坑,危险的路堤上都是陡峭的弯道。他们一会儿还在坡顶,俯视着周围几英里绿油油的树冠,一会儿又陷入红色泥坑,头顶的树木布满尘埃。

“那个地方最好立刻出现,”巴里说,“不然我就要调头回去了。”

这条路像是好久都没有人走过。

“不远了。”老太太说着,脑袋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个念头太叫人不安,她涨红了脸,瞪大眼睛,双脚一蹬,碰到了角落里的行李袋。行李袋晃了晃,她盖在底下篮子上的报纸随着“喵呜”一声被掀开,皮迪·西恩跳到了巴里的肩膀上。

孩子们跌了下来,他们的妈妈抱着小宝宝飞出车门,摔在地上;老太太被甩到了前座。汽车翻了个身,左侧车身着地,冲到路边的沟渠。巴里和猫还在驾驶座上——灰色条纹的猫有一张白色的大脸和一只橘色的鼻子——像毛虫一样粘在巴里的脖子上。

孩子们发现胳膊和腿可以动弹,立刻爬出车子,嚷嚷着:“我们出车祸了!”老太太蜷缩在仪表盘下面,巴望自己受了伤,这样巴里就不会马上把火全撒在她身上。车祸发生前,闪过她脑海的可怕念头是,她栩栩如生回忆起来的房子或许不是在乔治亚,而是在田纳西。

巴里用两只手把猫从脖子上扯下来,往车窗外一棵松树扔了过去。然后他下车去找孩子妈。孩子妈背靠红色的沟渠壁坐着,抱着哇哇大哭的宝宝,不过只是脸上有一道口子,肩膀受了伤。“我们出车祸了!”孩子们狂喜地嚷嚷。

“可惜一个人都没死。”琼·斯塔看到老太太从车里爬出来时失望地说,老太太的帽子还在脑袋上,但是前面的帽檐儿破了,洋洋得意地翘着,那株紫罗兰也歪到一边。除了孩子,大家都坐进沟渠里,从惊吓中慢慢恢复过来。他们都在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