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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兰莫夫人认准是梅利莎利用他儿子的无辜勾引了他之后,也就恢复了她与埃米尔相安无事的生活。尽管她年事已高,又经受了那么多的痛苦和忧伤,但克兰莫夫人仍然能够像一个学生妹一样充满激情地投入友情之中。她的情绪因邻居的重视和忽略忽高忽低。她最近在雷姆森派克—一个廉价开发区—交了一个新朋友,常常在电话上跟她聊天。当埃米尔走进屋时,她正在电话上说话。在等着他母亲结束她的谈话时,埃米尔打开报纸读报。弗理力先生的推销专家们买下了报纸背面的整版版面,那广告太刺激人了。报上登载了五座欧洲城市的照片,并信誓旦旦地说只要你早晨去草地里找鸡蛋,你就有可能得到去欧洲旅游的机会。

他们在厨房里用晚餐。当锅碗瓢盆都洗涤干净,克兰莫夫人又去打电话了。这次她谈论起鸡蛋的事,埃米尔猜想这晚村子里许多谈话都会是关于鸡蛋的。克兰莫夫人似乎并不知道她的儿子被选中了,对此,他谢天谢地。晚餐后,他看电视。九点钟时,他听见一条狗在狂吠。他穿过大厅到卧室去,从窗户望出去,车库那儿什么人也没有。十点半,他上床睡觉。

那晚,弗理力先生感觉非常愉快。超市的买卖要开始繁荣了。他觉得,那将要藏在带露水的草地里的到马德里、巴黎、伦敦、罗马和威尼斯的旅游机会表现了他的慷慨、他深厚的善意。他在厨房里亲吻了妻子,心想,她仍然像许多年之前他娶她的时候一样能撩拨起他的情欲。如果说她已不再那么炽烈,她至少也随着时间和年岁与他身上所发生的变化同步变化。他热烈地、幸福地想要她,瞧着钟,思忖什么时候他们两人才能单独待在一起。烤箱里正烤着肉,她挣脱出他的拥抱,去往烤肉上浇油,然后去整理餐桌,倒掉婴儿的洗澡水,将玩具归拢起来。当他看着她忙活着这些不得不做的事,看见她脸蛋上现出疲惫的苍白时,他意识到在她洗涤碗碟、熨烫睡衣、给孩子唱摇篮曲、听了祷告之后,她已经没有精力回应他激情的抚爱了。这种在性欲上的冲突让他很不好受。晚餐后,他便外出散步了。

天空黑沉沉的,云层压得很低,他心想,对于他的计划,即使下雨,也比明亮的月光之夜要好得多。他漫步出社区,来到帕塞尼亚,心中不无负疚地想到要在这地方藏的鸡蛋太少了。超市和其他的变化让这儿的店铺大部分都关了门。墙上乱画着涂鸦。一家店铺橱窗上,在出44租字样旁边陈列着葬礼用的花圈。花圈是用干瘪的苔藓和假黄杨木做的。其中有一个花圈做成情人节爱心的形状,在花圈的中心挂着一面旗帜,上面写着“妈妈和爸爸”。这是清水巷。混混、恶棍的地盘。他看见三个混混站在他面前的门洞里,心想他们看上去很眼熟。

一星期之前,弗理力先生到中学复活节聚会上去听他女儿唱歌。他去迟了,不得不站在礼堂后面靠近门口的地方,就像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样,望着他孩子在舞台上出现。他知道他女儿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才能,却被选上唱独唱。他迟到太不幸了,已经没有他的座位了。在门口和他站在一起的是一群当地的混混和恶棍。他们窃窃私语,推推搡搡,使他不能全神贯注地听孩子们唱歌。这些混混似乎对演出并不感兴趣。他们不断地从大门进进出出,他心想他们怎么可能对任何事情感兴趣呢。他们不玩游戏,他们不学习,他们不在冰场上溜冰,他们不在体育馆里跳舞,但是,他们却凶神恶煞地出现在所有这些活动周围,总是蹲在门洞里或者坐在门槛上,在黑暗和光亮之间来回走动,就像他们今天晚上所做的那样。

钢琴伴奏奏出了他女儿独唱的前奏,他看见他女儿羞赧地站到合唱队的前面。这时,有一个混混离开他在阴影里的位置,站到弗理力先生面前的一个姑娘身边。他们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想避开他们的身影,但这混混和姑娘总是挡在他面前,他只能偶尔瞥见一眼女儿。这混混和他在姑娘身上的动作他倒看得十分真切。他看见他将一只手搭在姑娘的肩膀上。他听见他在她耳边窃窃私语。当响起《我知救赎主活着》的音乐时,他看见他将手伸进她胸前的衬衣里。弗理力先生粗鲁地一把抓住姑娘和男孩的肩膀,把他们猛推了开来。他说话声是如此大,他女儿往骚乱的地方望了过来:“把这手斩断,要不拿出来。这不是干这种事的地方。”他浑身因愤怒而颤抖,为了不让自己再伸手去打那男青年的脸,他走出了大礼堂,来到校舍的台阶上。

他点燃一支烟,手颤抖得很。他的内心是如此深深地被搅乱了,他思忖让他真正心烦意乱的并不是对女儿的担忧。他肯定他是作为一位父亲和公民而生气的。在演唱复活节赞美诗时,在一座至少在精神上属于无辜者的建筑物里,他为目睹了极不合适的作为而生气。当他的烟卷烧尽了,他走进大礼堂。混混们避让到一边让他走过去。他看出来,他们对他怀有仇恨。他还从来没有体验过如此露骨地表露出来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