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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开球之前,班杰在亚马面前停下,说:“你今天带上你那双快腿来了吧?嗯?”

亚马笑着点点头。敌队球员早已在板凳上高声谈论“把那个16号赶出场”,他们并非白痴,已经看穿班杰就是那个暴力的疯子。因此,当裁判抛下橡皮圆盘时,班杰全速滑行、冰球杆指向那名抢到橡皮圆盘的球员。刚刚在那条阴暗走道上见过那个16号球员的任何人显然都察觉到,他将会忽略橡皮圆盘,直接铲断。他的对手双脚站稳、绷紧身体,准备吸收撞击的力道。

那次撞击却未发生。班杰直接冲向橡皮圆盘,将它抛进攻击区,利特在中线区挨了一次铲断,像一条被子弹击中的海豹般跌在冰面上。这名中场的自我牺牲给了线上第三名球员足够的空间。这场比赛中,在他们的对手意识到亚马动作有多快以前,他们有唯一的机会。

他们利用了这个机会。

当亚马耐心等待守门员自乱阵脚、再将橡皮圆盘打入球网上缘时,“尾巴”尖声大叫,直到声嘶力竭,而家长们则冲下看台,仿佛想一路冲破边线的围栏。亚马绕着球门网滑动,双手高举,但没两下就被班杰、利特与菲利普团团围住。下一刻,全队球员在冰面上堆叠在彼此的身上,或围绕在彼此身旁。“尾巴”一把抓住某人的母亲,他不知道那是谁的母亲,尖叫道:“我们是从哪里来的?”

前一刻,他们全都是无神论者;现在,已经没有人是无神论者了。

第一节打完,他们一比零领先。戴维没有对他们说任何话,甚至没有进入更衣室,只是和班特站在走道上一语不发,听着球员拍彼此头盔的声音。他们的对手先扳成一平,再反超为二比一。但就在第二节与第三节的休息时间,波博取得自己仅有的替补上场机会,而橡皮圆盘在蓝色攻击线前找到了他。他试图传球,但橡皮圆盘却砸到敌队一名球员的冰球鞋上,向波博弹去。如果这小男孩有时间思考,他当然会意识到,这个想法真是愚蠢。但是,从来没有人指责波博太过机智。因此,他就射门了。守门员甚至动也没动,而他背后的网子动了一下时,波博仍然站在原地,震惊地凝视着。他看见灯号亮起,计分板上的数字变成了二比二。他听见熊镇球迷看台区的庆祝声,但他的大脑没能记下事情发生的顺序。冰上,第一个冲到他身旁的人是菲利普。

“赢!”他吼道。

“为了凯文!”波博号叫着,狂暴、骄傲地冲到球场边,以致比赛重新开始时,他竟将自己的球杆忘在中场发球圈上。

菲利普和他的妈妈都很喜爱冰球。而且,她可不像那些兴趣缺缺、对规则一知半解的家长。她对这项运动的一切——刚硬、诚实、绝对、真实、直接的问题、直接的答案,由衷地崇拜。

玛格·利特站在她身旁,她和菲利普的母亲从小就认识了。她们的住处只相隔两间住宅。过去,她们一起滑雪,在同一年结婚,两人的儿子出生时间仅隔了几个月。在十多年前,她们就像在这场比赛里一样,在观众席上跺着脚,试图消除脚趾的麻木感。你想告诉她们,她们这些对冰球入迷的家长太狂热了?她们会让你去看一场青少年越野滑雪锦标赛,听听那里观众的喊声;或是和因为认为自己女儿的障碍滑雪赛坡道设置错误,就冲到滑雪道上破坏一整场锦标赛的父亲谈谈;或是和花样溜冰选手的妈妈谈谈,一名九岁的选手究竟该做多少训练。总会有更糟的人。如果你做过足够多的比较,你会觉得任何事情看起来都再正常不过。

菲利普的妈妈从不尖叫,从不大吼,从不批评教练,从不进更衣室。然而,要是有人批评她朋友的行径,就算到了世界末日,她都会为玛格辩护,替她撑腰。因为她们也是一种团队。菲利普的妈妈学到:你不能要求家长们将他们一辈子都奉献在孩子的体育活动上,陷家庭财务于危机之中,然后还期待热情有时不至于过剩。

因此,当玛格朝裁判尖叫“你眼瞎了吗?”的时候,菲利普的妈妈保持沉默。另一名家长尖叫“老天爷,你小时候是弃婴还是怎样?你在家都是让别人做主吗?”时,她一语不发。然后,有人说:“这算哪门子娘炮传球?”一名坐在看台更上方处的男子伸出双臂,吼道:“现在是在打篮球还是怎么回事?”敌队一名球员在边线角落抱住一名熊镇球员稍微久了点,却没被驱逐出场;那孩子走回板凳区时,一名家长大吼:“你是同性恋还是22号?”

更下方的看台座位上,一名带着两名幼童的妈妈转过身来,说道:“能不能请你讲话小心点?这里有小孩子!”

回答的是玛格,她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轻蔑:“好啦,小甜心,如果你那么不放心他们离开舒服的小窝,听一些恐怖的东西,也许你就不应该带他们来看冰球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