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使命(第3/10页)

两天之后,汤玛斯导师邀请约瑟与杜布瓦和华尔兹尔英才学校校长齐宾敦的继任人一道用餐。餐后交谈时,最高委员会的另外两位成员——新任音乐导师和教会组织档案室主任——不约而同地先后来到。其中一位将约瑟拉到贵客室做了一次长谈。此次邀宴首度公开将克尼克推入高职候选人的内圈之中,同时也在他本人与一般珠戏英才成员之间建立了一道隔墙,而这正是克尼克目前最为敏感的一类事情。

就目前而言,他所得到的,是为期四周的假期和住宿学区宾馆的公务证明。虽然,他还没有奉派任何职务,甚至连报告都还没要他做,但显而易见的,他仍在他的上级观察之下。因为,他刚出去拜访了几个地方,一次到科柏汉,一次到希尔兰,一次到远东学院——这些地方的高级官员马上就邀他吃饭。实在说来,他在这几个星期中,不但结识了教会组织的全部委员,同时还会见了大部分的科系导师和主任。若非此等高官的邀请和见面,他这几次外出可说是又恢复了自由研究时代的逍遥自在了。他开始减少这些交际性的拜访,主要是为了德古拉略斯——因为他对这些有碍他俩共处的事情极为敏感——同时也为了玻璃珠戏,因为他急欲参加最近举行的几次练习,借以考考他对新近问题的应对能力。就以此点而言,德古拉略斯正是他的宝贵助手。

他的另一位好友费罗蒙蒂,已经加入新任音乐导师的麾下,但在这段期间,约瑟只能见他两次。他发现他正在努力工作,从事于一项重要的音乐研究,探究希腊音乐在巴尔干半岛各国舞蹈和民谣之中所以历久不衰的原因。费罗蒙蒂将他所得的最新发现告诉了他的这位好友。他正在探究18世纪末叶那个时期,发现那个时期的巴洛克音乐开始逐渐没落,但也从斯拉夫民间音乐之中吸取了新的材料。

虽然如此,但在华尔兹尔,克尼克仍将他的大部分假日用在玻璃珠戏方向。他与佛瑞滋·德古拉略斯一起研究珠戏导师在过去两个学期为进修班举行的一次私下研习会而由佛瑞滋笔录的讲词。阔别两年之后,克尼克如今又重拿起全副精神投入了这个高尚的珠戏世界之中,它对他的吸力就像音乐对他的魔力一样,似乎与他结了不解之缘,几乎热到难分难舍的程度。

直到他的假期即将结束的最后几天,珠戏导师才来提及约瑟在玛丽费尔斯的任务及其在不久的未来即将担任的另一项工作。起初,他以随意闲聊的方式侃侃而谈,但不久之后,他就改变说话的口气,以认真而又恳切的态度,将由委员会所设想、而大部分导师,乃至杜布瓦先生都认为非常重要的一个计划,告诉了约瑟:卡斯达里在罗马教廷设立一个永久性的常驻代表。汤玛斯导师以他那种真诚而又文雅的神气解释说,消弭罗马教廷与教会组织之间的古来隔阂这个历史时刻已经来到了,或者,不论怎么说,就要来到了。毫无疑问,在未来的危机中,它们两个应该面对共同的敌人,担负共同的命运,因此,亦应成为自然的盟友。毕竟说来,目前的局面就已很难维持了,适当地说,已经不成体统了。这两大势力在世间的历史任务,在于保存和促进精神文化,并推进世界和平。如果各自为政,互如路人的话,那就要两败俱伤,一事无成了。罗马教会挨过了几次大战的震撼,渡过了难关重重的危难,虽然受了严重的损失,但总算得到了更新的净化,而俗世的艺术和科学中心却遭遇了普遍的文化衰落。这个教会组织和卡斯达里理想,系从它们的废墟中崛升而起。为了这个原因,因为它的年高德劭,承认罗马教会的优越性,不但应当,而且适当。她是年纪较长,较有成就,且曾在较多和较大的风暴之中受过考验。就目前而言,问题在于唤醒罗马天主教徒深切体认这两大势力之间的亲属关系,及其在未来一切危机中相互依存的重要性。(说到这里,克尼克心想:“噢,原来他们要派我到罗马去了,也许是永远的了。”一想到前任音乐导师的警告,禁不住在心里摆起了防御的阵势。)

汤玛斯导师继续表示,克尼克在玛丽费尔斯所担任的任务既然有了良好的结果,彼此的关系自然也就向前跨进了一大步。这个任务的本身只是一种礼貌的表示,对于对方的邀请既然没有什么义务要尽,更没有什么不良的动机存在其间。当然,否则的话,委员会所派的人,就不是一个不懂政治的玻璃珠戏选手,而是杜布瓦手下的一位青年官员了。但这个试验,这个无伤大雅的任务,却有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当代天主教的一个重要人物约可伯斯神父,不但因此了解了卡斯达里的精神,而且对这个精神采取了有利的观点,而在此之前,他是一向抱持否定的态度的。当局者们对于约瑟·克尼克所扮演的这个角色至为感奋。他的任务之所以成功,意义就在这里。克尼克以后所要担任的工作,都得从这个角度来看,因为为了改善此种亲善关系,此后要做的一切努力,都要以这次的成功为其建立的基础。他已获得一次假期——如果他想延长一些,不妨延长一些——大多数的高层当局者们也都与他见面交谈过了。他的上级不但表示了他们对克尼克的信任,并且还促使珠戏导师派给他一个特殊任务,并赋予较大的权力,让他回到玛丽费尔斯,因为他在那里曾经快快乐乐,实实在在受到友好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