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塞的生平和《知识与爱情》(第3/4页)

戈特孟直译则为“金口”。在天主教中有位神父用过此名。克利索斯托姆斯(Chrysostomus希腊语为“金口”,与个特孟同义,死于公元407年)曾以雄辩鼓动听众,所以人们才这样称呼他。但这位克利索斯托姆斯是个严格的禁欲理想主义者,而非这本小说中的戈特孟,倒较相近于那齐士。重官能之乐的戈特孟有时在自己的内心中也听见克利索斯托姆斯的声音,他不是单纯的唐璜。他不断追求的是记忆之母——母亲的原型,不过他也是一位极为可惊的恋爱高手。李瑟、丽娣雅、尤丽安、李斯佩、雷娜、勒百嘉、安克纳等多彩多姿的恋爱变奏曲不断在演奏,这也是黑塞的化身。

这部作品是以中世纪末期为舞台,正如黑塞传记作者胡哥·巴尔所说,此书作者是在寻求“超越时间与现象的国度”。作者逃离现世的混浊与骚乱,而在美丽的象征世界中演奏知与爱的乐曲。因而在那时代并不需要回归到玛丽亚布伦的天主教修道院。玛丽亚布伦当然是指德国南部的莫尔布伦修道院。这修道院离黑塞家乡不远,黑塞曾就读于此,甚至还从这儿逃了出来。对黑塞来说,这是个难以忘怀的地方。就读莫尔布伦修道院一事,黑塞曾记载于《漂泊的灵魂》中。这修道院颇类似中世纪建筑,它的内外景致,也在《漂泊的灵魂》中曾有过详细描述。那齐士这位瘦削苍白的冥想青年,一面读着书一面在石造回廊中漫步。故事开始所描写的栗子树立于门前,曾数度改种过。总之,这本小说是与时空无关的象征性作品。

美少年戈特孟由于父亲的敦促,为了做一位归属于精神的人而进入修道院。年轻的师长那齐士说,戈特孟不是一个可以奉献给精神的人,而是一个可以奉献给艺术的人;他没有继承善于分辨事理的父亲血统,却接受了热情的母亲血统;他命中注定要归回到母亲之路。最后戈特孟只好放弃过知识生活,以便过爱的生活,于是他告别可敬的老师,也是朋友的那齐士,迈上爱欲与流浪之途。对曾经受那齐士启示的戈特孟来说,这是寻求如何完成自我的浪游。某处教堂所见的玛丽亚雕像,把灵感之光投入了他的心底深处。于是,他去探访圣母像的雕塑者倪克劳,并且做了他的弟子。

戈特孟在倪克劳的工作场,度过一生中最明朗快乐的生活。但是,他自始至终都想做一个艺术家,他不愿终老于制作艺术品的工匠位上。他不断思索着艺术本质的内涵。这一段是黑塞艺术论的最精彩最深刻的地方之一,也是黑塞艺术观的精华。他知道,变幻无常的人间生活,会留下一些永恒之物,灵魂的此一要求就是迈向艺术的最根本冲动。不过,若奉献于永恒之神与真理的精神。缺乏血液循环的生命,那就不能算是他所期望的崇高艺术了。血液与精神、本能的夏娃与神圣的玛丽亚、官能与理念、肉与灵、女与男,这种对立的调和取统一,必会产生出真正的艺术。他所雕刻的约翰,意外地浮现出那齐士的面貌。重知的那齐士,借重爱者的戈特孟之手显露出来。戈特孟内心期望制作的下一个形象是人类之母夏娃的形象。但他尚未成熟到足以制作夏娃的像。他不愿过平凡的生活,也受不了做职业艺术家。停滞、自我满足与安居乐业,是违反他本性的。

戈特孟不顾倪克劳及其女李斯佩一再的反对,毅然迈上流浪之途。他踏进鼠疫肆虐的地区,深切体悟到死亡、无常与人类的丑陋。之后,他爱上雷娜与勒百嘉这两个女人,想去雕塑她们沉痛的表情,为此冲动所驱,他再度回到倪克劳的工作场。但倪克劳已逝世,李斯佩也已经憔悴、衰弱。失望之余,他准备别离钦慕自己的残疾少女玛莉,再度去流浪。但却跟镇上邂逅的总督情妇安克纳堕入爱欲的陶醉中。她使戈特孟宣言结束自己的爱之游历。她是他所爱过的女人中最漂亮的女性。然而不幸他却被总督逮捕,关入地牢,将被处绞刑。在一夜生死交战的苦闷之后,出现在他眼前的竟是修道院院长那齐士。知与爱已经处于应该结合的命运中。两人结合已在戈特孟的漫长游历中有了充分的准备。两人不断在互相寻求。他们是寻求完全相反事物的两个人,然而也是互相憧憬的朋友。戈特孟因那齐士的深邃知性,被迫自我觉醒;沉潜于神跟理性中的那齐士,也从戈特孟身上获知了爱的必要性与爱的本质。因戈特孟,那齐士的心才能不趋于干枯,留下了获神恩的地方。崇高仁慈的修道院院长同情这位神情憔悴的老友。戈特孟终以俗家修道者的身份为修道院从事雕刻工作。精神与感觉、知与爱、艺术家与哲学家,在无限的对谈中互相对立、互相启发、互相补足、互相慰藉。很少有一件事物像这友情的告白如此美丽与动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