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之旅》的象征性自传邱柯斯基8(第3/9页)

最后说来,东方之旅本身乃是H.H.为盟会服务所作的象征性旅行——一次穿过空间和时间的旅行,包括了同时性与全体性的主题,在结构上却是根据传统的“盟会小说”的主角,在盟会密使的陪伴下所作的旅行。这次旅行的高潮——盟会的庆典——也是18世纪盟会的见习会员获准入会时,所参与的庆祝会的翻版。跟浪漫派对“盟会小说”的改作作品一样,黑塞的小说最后也避开对于盟会神秘的任何理性主义的解答。该故事是以一个象征,而不是以一篇分析,来结束的。

这些类似是这么明显,所以不能仅仅视之为巧合。黑塞蓄意模仿“盟会小说”的结构和它在浪漫派小说中的升华,来写他的小说。同样清楚的是,这并没有告诉我们有关小说真谛的任何事情,因为它的意义是在别的地方。盟会小说只提供了让黑塞把他最关切的事情放进去的骨架,同时他也正式赞美他最喜爱的一个时期的文学。的确,运用一种采自18世纪小说的形式为传达工具,来表达从同一个时期大大地吸收其内容的一种理想,对于这种自负,不仅是具有些微的讽刺而已。这个盟会——套用欧立德那个过度使用的名词来说:是那个同时性与全体性的领域的客观相关物——这是H.H.所企望的领域。它的性质,由于故事中零散地提到的盟会历史而受到十分清晰的强调。左罗阿斯脱(Zoroaster)、老子、柏拉图、赞诺芬(Xenophon)、毕达哥拉斯、阿伯图·马格纳(AlbertusMagnus)、唐吉诃德、崔斯川·商地(Tristram Shandy)、诺伐利斯、波特莱尔——持久的精神价值之世界的杰出代表者——都被列为该盟会的创始人或盟友。

象征性的自传

盟会是象征黑塞所说的人类精神的永恒要素。但是投到这个永恒里面的却是一套完全不同的经验——那就是,黑塞自己的象征性自传。非常清楚的是,H.H.除了代表一般的“人人”之外,也指黑塞自己。光是姓名的首字母就使得这种关联无可争辩。穿插到故事里的自传成分,使它成为某种“影射小说”,这跟《玻璃珠游戏》非常相似。“盟会小说”的结构可以一目了然,然而,比较晦涩的自传文句却只有对于熟悉黑塞其他作品——包括小说与论文——的读者来说,才会显著。

大致说来,小说中的地理移动把我们从南德和斯华比亚,经过瑞士,带到梦塔诺拉(在文中称为梦塔村)——这是黑塞自己的生命历程。所提到的一切明确地点,不论关系显得如何薄弱,都是指着在黑塞自己的生命当中,扮演了一份角色的那些地方:布连加登、莫比欧·茵非里欧、诺亚的方舟(这是黑塞在苏黎世的赞助人漠斯·C.波德默的家园的土名)、中国庙(指的是收藏家乔治·莱因哈特在温特瑟的家)等等。尤其是这个顺序——“在斯华比亚,在波登湖,在瑞士,我们都遇到了了解我们的人”——指的是黑塞自己的生命历程,从他在乌登堡的童年时代和青年时代,他在盖因赫芬结婚的头几年,到他在伯伦和梦塔诺拉的成年时代。旅行的路程,跟黑塞自己生命的迁徙,一点一点地若合符节。

不过,更重要的是,文化的接触代表着从童年以来,他的文学兴趣的发展,以及他自己的著作的简明描写。

H. H.所提到的,当他“还是个新会员”(那就是说,一名小孩)的时候,所发生的“最初的那些奇迹”,牵涉到巨人阿格拉曼、莫利克(M.rike)的小妖精,和圣克利斯多夫——这些都是在儿童水准上的冒险故事、神仙故事和宗教故事。这次旅行“在斯华比亚走了没多久”——讲故事的人继续说——就感受到“王冠守护者”[取自亚钦·冯·艾宁(Achim von Arnin)的历史小说的标题]的影响——这是青春时代对浪漫主义的热忱。在第一章的长篇文字当中,叙述旅行者在碰到别的盟会会员时,所经验到的那些“奇妙的欢宴节日”,乃是黑塞自己在二十来岁时的一份象征性的交游目录。他说到魔术师杰普[黑塞给予他的朋友约瑟夫·恩格勒(Joseph Englert)的名字]、恐怖者路易[瑞士画家路易·莫利叶(Louis Moilliet)]男巫柯洛芬[黑塞的朋友凡哈尔(Feinhals),他后来被列为《玻璃珠游戏》中的拉丁箴言的作者之一],而赫尔曼·洛雪尔、克林梭,以及寻找鸢尾花的安瑟伦,都是黑塞自己的小说中的主角,代表他作为一位作家的发展的各个进步阶段。最后,“妮侬——以‘外国人’知名”(Auslnderin在文法上为妮侬·黑塞的闺姓的阴性形式)则是他对自己妻子的戏称。第一章的高潮——在布连加登的大庆祝会——提到的是作者的另外朋友——麦克斯和提利·华斯默,所拥有的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