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铁奥·法尔科恩(第3/5页)

“真的吗?”

“等着瞧吧……喏,你听着……要当个诚实的孩子,我就送给你一样东西。”

“小叔啊,我倒要劝你一句:你们再这样耽误工夫,那个吉亚内托可就要钻进林子了,再要去那里抓他,就得需要好几个有你这样胆量的人。”

军士从兜里掏出一只银怀表,足以值十埃居,他见小福图纳托瞧着表眼睛一亮,便拿着挂在钢链上的银表,对孩子说道:

“小滑头!你很想有这样一只表,挂在脖子上,到韦基奥港的大街走走,像孔雀那样得意,如果有人问你:‘几点钟啦?’你就可以回答:‘瞧瞧我的表嘛。’”

“等我长大了,我那伍长叔叔会送给我一只表。”

“不错,可是,你叔叔的儿子早就有了一只……老实说,不如这一只漂亮……然而,他可比你年龄小啊。”

孩子叹了一口气。

“怎么样,你想要这只表吗,大侄子?”

福图纳托侧目瞟着那只表,犹如一只猫盯着主人送到眼前的一整只烧鸡,只因感到是在逗它,才未敢伸爪子去抓,还不时移开目光,免得经不住诱惑,但又总舔着嘴唇,似乎对主人说:“开这种玩笑也太残忍啦!”

军士冈巴递过表,倒显得诚意奉送。福图纳托没有伸手去接,只是苦笑一下,对他说道:

“你为什么要戏弄人呢?”

“我以上帝的名义发誓,我并不戏弄人!只要你告诉我,吉亚内托在哪儿,这只表就是你的了。”

福图纳托不由得怀疑地微微一笑,他那对黑眼睛盯着军士的眼睛,要极力看出对方的话有几分可信。

“我若是不按照这个条件把表给你,”军士叫起来,“就让我丢掉这军衔!这些伙伴都是证人,说过的话我也不能改口。”

他这么说着,怀表也越送越近,几乎要触到孩子苍白的面颊。贪欲和待客的信义,在他灵魂深处所展开的搏斗,流露到他的脸上。他那袒露的胸脯剧烈地起伏,仿佛要憋死了。这工夫,那怀表一直在他眼前摇晃、旋转,几次擦到他的鼻尖。终于,他的右手渐渐抬起,伸向那只表,手指刚刚触到,整个怀表就沉甸甸地压在手上了,但是军士还没有放开表链那一端……表盘是天蓝色的……表壳新擦过……太阳一晃,它就像一团火……这诱惑太大了。

福图纳托又抬起左手,用拇指从肩头指了指他靠着的草垛。军士立刻会意,他放开表链,福图纳托感到表只属于他一人了,他像黄鹿一样,敏捷地站起身,离开草垛十来步远。士兵们马上动手翻草垛。

不一会儿就看见里面的草动起来,爬出一个手持匕首、浑身是血的汉子。他挣扎着要站起身,可是伤口的血凝固了,根本站不住,随即又跌倒了。军士扑上去,夺下他的匕首。他抵抗也没用,众人立刻将他捆个结实。

吉亚内托躺倒在地,浑身绑缚成一捆柴草,他的头转向又走到身边的福图纳托。

“兔崽子!……”他骂了一句,声调透着愤怒,更含着蔑视。

孩子又把先前接受的银币扔给他,感到自己不该再拿人家的钱了。然而,那个逃亡者似乎并没有注意孩子的这一举动。他十分冷静地对军士说:

“我亲爱的冈巴,我走不了路了,你只好把我背进城了。”

“刚才你可跑得比鹿还快。”军士残忍地接口道,“不过你放心:把你逮住我太高兴了,就是背你走上一法里也不累。话是这么说,我的老伙计,我们这就用树枝和你的外衣给你做副担架,到了克雷斯波利农场,我们就能弄到马了。”

“好吧,”被捕的人说道,“担架上再铺点儿干草,我躺着好受点儿。”

有些士兵忙着用栗树枝绑担架,有的则给吉亚内托包扎伤口。这工夫,马铁奥·法尔科恩和妻子突然出现了。他们正走到通向丛林的小道的拐弯处:妻子扛着一大袋栗子,压弯了腰,吃力地往前走,而丈夫则昂首阔步,手里拿杆枪,肩上还斜挎一支,须知一个男子汉只拿自己的武器,背负别的东西是丢脸的事。

马铁奥一见有大兵,头一个念头就以为是来抓他的。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念头呢?难道马铁奥同司法机构有什么过节吗?没有。他一向名声不错,正如人们所说,他是个“声望很高的人”。然而,他是科西嘉人,又是山里人,但凡科西嘉的山里人,仔细搜索一下记忆,总能想起动刀动枪之类的小过失。比起别人来,马铁奥倒是问心无愧,十多年来,他的枪口就没有对准什么人了。不过,他是个遇事谨慎的人,先进入戒备状态,一旦有事就能自卫。

“老婆,”他对吉玉色帕说道,“放下袋子,做好准备。”

妻子立刻照办。他怕斜挎在肩上的大枪碍事,便摘下来交给妻子,又给手中的枪上了子弹,顺着路边一棵棵树,慢慢朝自己的家走去,以便一发现敌对的情况,就闪身躲到最粗大的树干后面还击。妻子紧跟在他身后,拿着替换用的枪支和子弹袋。在战斗中,一个能干的妻子,就是给丈夫上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