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现在是晚上了,客厅里的灯还亮着。桌子上是晚饭的残渣,外卖来自国王大街上的越南餐厅,小的塑料杯和碗,皱了的纸巾,还有半瓶红酒。我们从杜迪和夏琳的收藏里偷了一瓶酒,还从他们冰箱的深处偷了一罐巧克力味的Ben&Jerry's冰激凌。冰激凌冻得硬邦邦的,还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霜气。哈米把它放到暖气片上解冻,但当我们洗好澡,神清气爽地走回房间时,冰激凌已经化成了热巧克力。洗漱干净,头发湿漉漉的,我们像一对江湖大盗,一个男管家和一个女仆,刚偷摸着享受过大餐,还用他们主人昂贵的酒买醉。我们一起洗了一个豪华的泡泡浴,还因为看到发亮的镜子里我们俩带着蒸汽的影像而感到兴奋。我们用他们松软的睡袍把自己包住,还——感到香香的和一点醉——在他们的床上亲热。

卧室的黑暗被客厅的一丝光亮稀释。佐伊正窝在床角,舔着冰激凌勺,弗兰妮四脚朝天地瘫着,从她在衣橱旁的栖息处看着哈米。猫咪的轻声响动被风的呻吟声和呼啸声加强了。窗玻璃随着风来来回回地呜咽而颤动,哈米的双肩包里放着CD。当他从客厅走回来时,阿瑙尔·伯拉罕的音乐已经填满了屋里的黑暗。音乐渗入我们放松而舒展的四肢,沙漠笛和轻轻的鼓声填满了我们窃窃私语中的空隙。

“Bazi?”他瞟了一眼我挣扎着要睁开的双眼,“你睡着了?”

“不,我没有,我……”我翻身到自己的这边,蜷起身,“我只是把眼睛闭上了。”

他靠近,把我抱住。我们的腿在毛毯下缠绕在一起,我们温暖而协调的身体再次感应到了彼此。我的脚趾——我们这么快就熟悉了彼此——张开紧贴他的跟腱,抓紧他的脚后跟。

他的声音从我的后颈传来:“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这音乐,让我想起我以前读过的东西。”我先试着在心里翻译,然后,把客厅传来的、如梦一般的旋律当作背景音,背诵道,“音乐是灵魂间交流的语言。”

他的头在我身后抬起:“什么?”他在我重复这句话时把头向我这边靠了靠,他的嘴唇在我背上轻声重复,用一种嘶哑的耳语把它翻译成阿拉伯语:“Al-musika hiye lura a-li ma e-ruakh bithaki maa halha.”他声音的回音在黑暗中盘旋了一会儿,最终被音乐声吞没。“这句真的很美,”他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说,把脸埋进枕头里,“你在哪里读到的?”

“他叫约书亚·凯纳滋。”我说。然后,有些自豪地,我补充道,“他是一名以色列作家。”

“他用希伯来语写作?”

“是的。”我引用了原文,“Musika hi ha'safa sheba hanefesh mesochachat im atzma.”

“再说一次。”

“Musika hi ha'safa sheba hanefesh mesochachat im atzma.”

“看,在你说的时候,这语言听上去在某些方面有点不同。”他的声音听着有一点忧伤,他在我的头发里咕哝,“更轻柔,”他的耳语让我忍不住颤抖,“当你说希伯来语时,我几乎觉得它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