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第38/61页)

这并不是因为我同你一样心存忌妒,这是因为我更了解你的心,我心里有底,我压根儿不认为你有可能会变心。有了你的保证之后,我根本就不在乎其他任何追求你的人了,可是,这一位么,朱丽!……他的条件好……你父亲又有偏见……你很清楚,这可是我性命攸关的大事。我求你就此说上一句:有你朱丽的一句话,我就永远踏实了。

晚间,我听他演唱和演奏了几首意大利歌曲,我也跟着唱了,因为有一些二重唱,只好硬着头皮也唱上一唱。我不敢再跟你谈论意大利音乐对我产生的影响,我害怕,非常害怕昨天晚餐的印象延伸到我对听到的东西的印象,错把你的魅力当成是音乐的魅力。为什么在西翁使我感到非常厌烦的那同样的原因,在相反的情形之下,不能使我在此觉得它令人愉快呢?难道你不是我心中全部爱的第一源泉吗?我是在接受你魔力的考验吗?如果说音乐真的会产生魔力的话,那这种魔力本会对所有听音乐的人都产生影响的。但是,当那些歌曲令我陶醉时,奥尔伯先生却在一张扶手椅里酣然入睡了;而在我兴奋激越时,他只是问了我一句,你表姐是否会说意大利语。

所有这一切明天就全都清楚了,因为今晚我们还有一个音乐聚会,绅士想把它搞得尽善尽美,他还从洛桑请来一位第二提琴手,说此人很有听众缘。我也准备带上几个节目,是几首法国大合唱曲,效果如何,看了再说吧。

回到住处,我累得都快趴下了,因为我不习惯熬夜,但提笔给你写信时,困意顿消。不过,还是得睡上几个小时。我亲爱的朋友,快快来到我的身旁,我睡着了的时候,可别离开我呀。无论你的身影是扰乱我的睡眠还是助我入眠,也无论它会不会使我联想到芳松的婚礼,反正它都会给予我一时的温馨甜蜜,这甜蜜的时刻正在来到,会使我醒来时感到无比的幸福。

书信四十八 致朱丽

啊!我的朱丽!我听到的是什么?多么动听的声音啊!多美的音乐!仙声妙乐,沁人心脾!你一刻也别耽误,仔细地把你的歌剧、你的合唱曲谱等法国乐曲全聚拢在一起,再生上一盆旺火,把所有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全都扔到火里去,你把火拨旺,把寒气全都驱散,至少让自己能够暖和一次。对审美之神做出这种赎罪的祭献吧,以便减轻你的罪孽,还有我的罪孽,因为我让你唱了那些粗鄙的歌曲,而且还长时间地把刺耳的声音当成心灵之声,亵渎了你的声音。啊,你聪明的弟弟真是言之有理啊!我活到今天,对这种美好的艺术创作犯了多大的错误啊!我一直觉得那些歌曲效果不佳,可我却把它归之于歌词不行的缘故。我一直在说:音乐只不过是一种虚幻的声音,只能悦耳,却无法动心,顶多只是间接地打动人心,而和声的效果则纯粹是机械性的和物理性的,与感情毫不搭界,我怎么会希望美妙和谐的声音比协调的色彩更能打动我的心呢?在语言与旋律的音调之间,我一直未能看到它们相互间有什么牢固而神秘的联系。我未曾看出模拟不同的声音也能使唱出来的声音打动人心,用心在唱歌的人能把自己的内心活动传达给听歌的人,使之陶醉、怡然。

这就是绅士歌唱家使我顿悟的感受,他作为一名音乐家,很好地表述了他的这门艺术。他对我说:“和声在拟声音乐里是一个次要部分,在严格意义上的和声里,没有任何的拟声手法。没错,和声是可以保证音调和谐,它能表明音调的准确,而且在使得音调变化明显时,使表现力更强,使音乐更美。但是,激昂悠扬的曲调之无与伦比的感染力则只是源自旋律,音乐之所以打动人心,完全是依靠它的旋律。假如你写的音乐音调挺好但却没有旋律,不到一刻钟你就弄不下去了。歌曲虽好,但没有旋律,硬着头皮去听,那是够让人难受的。如果歌曲很简单,但却富于感情,那听着才有意思。相反,缺少感情的曲调,任你怎么卖力地唱也唱不好,因此,光靠和声也是打动不了听众的心的。”

他接着又说:“法国人对于音乐力量的错误看法就在于此。法国人的音乐没有也不可能有旋律,因为他们的语言缺少语调,而其诗歌也很矫揉造作,根本就不自然,他们以为诗歌只要和谐、响亮,效果就好,其实,这种和谐与响亮不仅不能使韵律优美,反而显得更加嘈杂刺耳。不幸的是,他们还妄自尊大,以致连和谐也弄得不伦不类。为了大量地运用和声,他们就不加挑选,不考虑效果地硬加硬塞。因此,他们的耳朵不行了,只喜欢听噪音,以致认为谁的嗓门儿大谁唱得就最美。到头来,他们就没有了自己的风格,只知道一味地而又笨拙地跟我们学,越学越走样。他们那位大名鼎鼎的吕利[41],或者不如说是我们的吕利,只知道一个劲儿地模仿当时意大利随处可见的歌剧。自这位吕利起,法国便到处在上演意大利歌剧,演了都三四十年了,也就是说抄袭和败坏我们先辈作曲家们的作品有三四十年之久,几乎把我们的音乐弄得不成样了,如同其他国家的人民模仿法国的时尚一样。当他们对自己的音乐大肆吹捧的时候,这其实就是在对自己的宣判。如果说他们还知道唱出一些感情来的话,他们也唱不出精神来。不过,由于他们的音乐表达不出什么来,他们的音乐也就更适合歌曲而不适合歌剧。而我们的音乐则充满着激情,所以它们更适合于歌剧而不适合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