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 弗吉尼亚(第3/53页)

在海上漂流颠簸了八个礼拜,再度踏上陆地的感觉真是奇怪。麦克脚戴镣铐,小步走在土路之上,四下观察着美国的街道。教堂和市场管理所坐落在镇中心,那里还安放着颈手枷和绞刑架。街道两侧有许多砖屋木房,中间间隔甚宽,绵羊鸡仔儿遍地乱走。一些建筑看起来有些年头,但多数看起来都是新近落成的。

镇子上到处都是人流车马,多数应该是来自附近的村镇。女人们佩戴着崭新的软帽和丝带,男人们手套雪白,皮鞋锃亮。很多人的衣服似乎是自家缝制——尽管布料上乘,缝纫手艺却一般。偶尔能听到路人谈论比赛和赔率,看来弗吉尼亚人嗜好赌博。

当地人略显好奇地望着这些囚犯,仿佛看一匹马从身边慢步经过——虽说不上新奇,但也看得饶有兴致。

一行人走了不到半英里路就出了镇子,在浅滩涉水过河后上了乡间的林中小道。麦克蹭到黑皮肤的中年人旁边:“我叫马拉奇·麦卡什,大家都叫我麦克。”

黑人依旧目视前方,但友善地答道:“我叫科比。”这名字听起来跟“托比”很像。“科比·塔姆巴拉。”

“那个戴草帽的胖子就是买主?”

“不是。比尔·索尔比只是个工头儿。我俩被派到‘蔷薇蕾’上挑几个壮劳力下地干活儿。”

“那买主是谁?”

“你们可不是买来的。”

“那是怎么回事?”

“杰伊·詹米森先生打算把你们留下,在自家的‘莫杰府’干活儿。”

“詹米森!”

“嗯。”

一想到又落在詹米森家人手里,麦克就怒不可遏。这些该死的混账!我发誓,一定会逃出去,我非做个自由人不可!

科比道:“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我以前挖过煤。”

“煤?我听说过。能烧火,比木头烧得还旺的东西?”

“是啊。问题是得到地底下挖。你呢?”

“我们都是非洲的农民。我父亲有一大片地,比詹米森先生家的还大。”

麦克从没想到黑奴也可能来自富裕家庭。“什么样的农场?”

“小麦、牲口,什么都有——就是没烟叶。我们那儿长一种根薯,叫山药。在这儿可没见过。”

“你的英语说得挺好。”

“我都来了快四十年了,”科比脸上显出一丝哀怨,“被偷来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儿。”

麦克想起佩哥和科拉。“有两个人跟我一起来这儿,一个女人,还有个小姑娘。有没有办法打听到是谁买了她们?”

科比苦笑了一声:“所有被卖了的都在找人,一直有人在打听。路上,林子里,奴隶们凑在一起,净说这些事儿。”

“那孩子叫佩哥,”麦克执着地道,“她才十三,没爸没妈。”

“卖到别人家的都没爸没妈。”

看来科比早已听天由命。他从小当惯了奴隶,学会了随遇而安。尽管他心怀不满,但早已不再奢求自由。麦克下定决心:永远不能放弃。

他们走了十英里路,走得缓慢而艰辛。犯人依旧戴着脚镣,一些人还是两两铐在一起。同伴死在路上的囚犯双脚戴镣,只能小步往前挪。虽然能走,但逃跑无望。一行人只能慢吞吞地走。在船上躺了八个礼拜,就是逃也会在半路昏倒。工头索尔比骑在马上,似乎走得不紧不慢,时不时还会掏出个扁酒壶嘬两口。

这里的乡村与英格兰更为相似,与苏格兰则大相径庭。麦克做梦也没想过会是这幅模样。道路顺着多石的河流曲折延伸,途中从一片密林穿过。麦克真想在大片的树荫下躺一躺。

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可爱的莉茜。尽管再度落入詹米森手中麦克心有不甘,但能再与莉茜重逢,多多少少也是种安慰。她不像詹米森爵士那样铁石心肠,不过有时也头脑简单。她特立独行,活泼的性格时常带给麦克欢乐;她富有正义感,一次次救麦克于危难之中。

到达詹米森家种植园时已是正午。一条小径从果园穿过。牛群在果园泥泞的牧场上吃草,附近还有十几间木屋。两个上了年纪的黑人妇女正用明火做饭,四五个孩子光着身子在泥里打滚儿。木屋以糙木板草草搭建而成,百叶窗上没有一块玻璃。

索尔比跟科比说了几句话,随后消失。

科比对犯人们道:“这就是你们的住处。”